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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盐池惊宴(2 / 2)

述律平听完了耶律德光“自己苦思冥想”出的“盐池宴”之策,先是沉默了片刻,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儿子看了良久。她看着眼前因为激动而脸色潮红的儿子,心中百感交集。这个计策的狠辣与老练,绝不像自己这个冲动有余、谋略不足的儿子能独自想出来的。背后,定然是那个狼崽子顾远的手笔。

她心中对顾远的忌惮又深了一层。此子不仅能力超群,善于经营,更深通权谋狠辣之道,能想出这等绝户计,其心性之果决,手段之酷烈,令人心惊。但是……她看了一眼充满期盼的耶律德光。

耶律倍,她的长子,才华横溢,深受汉文化影响,许多治国理念甚至得到了丈夫阿保机的赞赏。但也正因如此,耶律倍在很多方面与她这个更倾向于维护契丹传统贵族利益的母亲,产生了分歧。阿保机偏爱耶律倍,多次在她面前表露希望耶律倍继承汗位,深化汉化改革。这让她感到了巨大的威胁。她需要一股力量来制衡耶律倍,来确保自己的话语权和未来的地位。

而耶律德光,虽然谋略不足,但勇武听话,更重要的是,他依赖自己,与自己更为亲近。如今,他有了顾远这把锋利无比的刀……述律平在心中飞快地权衡着。用顾远,固然有如臂使指的快感,能极大增强德光的实力,压制耶律倍;但其风险也极大,此子绝非久居人下之辈,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眼下七大部联军压境的危机迫在眉睫,耶律倍那边似乎并无特别出色的应对之策。相比之下,顾远献上的这条“盐池宴”之计,无疑是解决危机、并趁机重掌权力的最佳方案。两害相权取其轻。

最终,对权力的渴望和对耶律倍的忌惮占据了上风。述律平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拍了拍耶律德光的手背:“我儿长大了!能想出如此妙计,为娘甚是欣慰!此事关乎我迭剌部生死存亡,更关乎契丹未来格局!你且随我,立刻去禀报你父汗!”

阿保机在听完了述律平和耶律德光的陈述后,耶律德光自然是按照顾远的指点,将功劳大半揽在自己身上,同样是先惊后喜,随即眼中闪过狠厉之色。他被七大部“逼宫”退位,心中早已积郁了无尽的怒火和杀意,只是苦于时机未到,力量尚未完全恢复。如今这条计策,正合他意!

“好!好一个‘盐池宴’!”阿保机抚掌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压抑已久的戾气,“就依此计!立刻派人,以我的名义,秘密邀请七大部首领,前来汉城赴宴!就说……我耶律阿保机,感念往日情谊,欲与诸位共商盐池供给及契丹未来大计!请他们务必赏光!”

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挑选信使,拟定说辞,一切都秘密而高效地进行着。

而在决定由谁来负责宴会当日的伏击和动手事宜时,阿保机、述律平和耶律德光几乎是心照不宣地,将目光投向了同一个人——顾远。

由耶律德光出面,向父母推荐:“父汗,额吉,此次宴会,干系重大,伏击之事,需得一胆大心细、武艺高强、且绝对忠诚可靠之人执行。儿臣以为,左贤王顾远,勇冠三军,心思缜密,对父汗和额吉忠心耿耿,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阿保机和述律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算计。让顾远来当这个“刽子手”,好处极多:

第一,顾远武艺高强,麾下赤磷卫精锐,执行此事成功率极高。

第二,此举是对顾远“功劳”的赏赐和信任的体现,可以进一步拉拢他。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让顾远亲手屠戮七大部首领,等于将他彻底绑死在了他们迭剌部的战车上!他手上沾满了各部贵族的鲜血,从此在契丹内部,除了紧紧依靠阿保机一家,他将再无任何退路!任何潜在的背叛可能,都会被这血海深仇所断绝!这是最牢固的枷锁!

顾远在接到这个重任时,脸上露出了感激涕零和受宠若惊的神情,毫不犹豫地领命,并拍着胸脯保证:“大汗、王妃、殿下放心!顾远必不负重托!定让那些逆贼,有来无回!”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清明。他早就料到了!阿保机夫妇和耶律德光,必然会让他来当这把沾血的刀!这既是对他能力的利用,也是对他最彻底的掌控。他心中冷笑,这血海深仇的枷锁,他接了!但这何尝不是他顾远向整个契丹展示肌肉、确立赫赫凶名的机会?乱世之中,凶名有时比仁名更能震慑宵小!而且,他早已想好了未来的应对之策,这泼天的恶名,未必不能转化为他日后脱身甚至更进一步的垫脚石!

邀请顺利发出。正如顾远所料,正为盐铁之事焦头烂额、内部意见也不统一的七大部首领们,在接到阿保机服软、商讨的邀请后,大多松了一口气,认为这是解决问题的契机。虽然也有人心存疑虑,但在盐池的巨大诱惑和法不责众的心理下,再加上阿保机往日的余威,最终,以乙室部夷离堇耶律敌剌、品部夷离堇耶律扈、突吕不部夷离堇耶律解里为首,大部分有分量的首领都决定前来赴宴。

汉城内,表面上一片祥和,筹备宴会的忙碌景象掩盖了暗地里的刀光剑影。顾远亲自挑选了三百名最精锐、最可靠的赤磷卫,由墨罕统领,日夜演练伏击、合围、擒杀之术。宴席的布置,座次的安排,信号发出的时机,退路的清理……每一个细节,顾远都反复推敲,确保万无一失。何佳俊则负责调度物资,封锁消息,确保在行动之前,不会有任何风声走漏。

乔清洛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氛,但她只是更加细心地照料顾远的起居,从不多问一句。只是在夜深人静时,她会更紧地依偎在顾远怀里。顾远感受到她的不安,只能更加温柔地待她,用行动告诉她,一切有他。

终于,约定的日子到了。

秋高气爽,汉城最大的宴会厅被布置得灯火辉煌,美酒佳肴香气四溢。阿保机、述律平高坐主位,耶律倍、耶律德光分坐两侧作陪,脸上都带着看似热情的笑容。顾远一身便服,作为陪客和安保负责人,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谦恭,唯有偶尔扫视全场时,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寒光,才泄露出他真实的角色。

七大部的首领们陆续抵达,他们大多带着亲卫,但按照规矩,亲卫都被礼貌地请到了偏厅等候。首领们互相寒暄着,脸上带着或真或假的笑容,走入这华美而杀机四伏的宴会厅。他们看着主位上似乎已然认命、态度温和的阿保机,看着满案的美酒珍馐,心中的警惕又放松了几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在刻意的营造下逐渐热烈起来。阿保机频频举杯,回忆往昔并肩作战的情谊,述说如今契丹面临的困境,话语恳切,甚至带着几分英雄迟暮的伤感。一些首领被打动,也开始放开怀抱,畅饮起来,厅内喧哗声渐起。

顾远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小口抿着酒,耳朵却如同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厅内每一个声音,眼睛的余光则始终锁定着那几个最重要的目标——耶律勒不哥……耶律敌剌、耶律扈、耶律解里。他放在桌下的手,轻轻握成了拳,又缓缓松开,调整着呼吸,等待着那个最佳时机的到来。

他知道,当阿保机再次举杯,说出那句预定的暗号时,这看似和谐的盛宴,将瞬间化为血腥的屠场!

天,真的要变了!而这变天的第一道惊雷,将由他顾远,亲手引动!他仿佛已经听到了权力格局崩塌与重塑的巨响,在这汉城的上空,滚滚而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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