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枝站在医院走廊的尽头,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端木奚的病房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那句“我明白了,晚晚,祝你幸福”还萦绕在耳畔,带着他一如既往的温柔与释然。她真诚地道了歉,也为利用他来气容景珩、试图斩断过去的自私行为感到羞愧。
端木奚只是摇摇头,说:“能让你看清自己内心的选择,我这伤也算没白挨。”他的宽容让她更加无地自容,却也让她更加坚定。
手机在掌心震动,屏幕上跳动着沈沐柠的名字。顾南枝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晚晚!醒了!容景珩醒了!”沈沐柠的声音激动得几乎破音,“医生刚做完检查,说脱离危险了!你快来!”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然后又骤然松开,狂喜和巨大的后怕同时涌上,让她眼眶瞬间就红了。她甚至来不及多说一句,挂了电话就朝着容景珩所在的IcU病房狂奔。
高跟鞋敲击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急促而凌乱的声响,如同她擂鼓般的心跳。一路上,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去见他,立刻,马上!告诉他,她所有的恐惧、后悔和……爱。
冲到病房门口时,她却猛地刹住了脚步。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她看到里面站着的慕知予,还有几位医生正在低声交代着什么。病床上,容景珩的脸色依旧苍白得透明,氧气面罩下呼吸微弱,但那双总是深邃锐利的眼睛,此刻却微微睁着,虽然虚弱,却有了焦距。
他还活着。真的活着。
顾南枝的腿一软,几乎要站立不住,她慌忙扶住墙壁,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慕知予注意到了门外的她,对医生点了点头,然后走了出来。她看着妹妹满脸泪痕、失魂落魄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抱了抱她:“吓坏了吧?没事了,子弹取出来了,挺过来了。”
顾南枝哽咽得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点头。
“进去吧,”慕知予松开她,语气复杂,“他刚才……好像在找你。”
顾南枝的心又是一颤。她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病房门。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容景珩的目光缓缓移向她,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瞬间涌起太多情绪——劫后余生的疲惫、看到她时的微光、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顾南枝走到床边,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她看着他胸口缠着的厚重纱布,想起他为自己挡枪的那一幕,心脏像是又被捅了一刀,疼得窒息。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哽得厉害,好不容易才发出沙哑的声音:“……疼不疼?”
容景珩静静地望着她,氧气面罩让他的声音变得模糊低沉,却异常清晰:“……你答应他的事……还作数吗?”
他没有问安危,没有诉伤痛,开口的第一句,竟是执着于她情急之下为了气他、也是为了逼自己而许下的那个承诺。
顾南枝的眼泪掉得更凶,她用力摇头,俯下身,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贴在自己泪湿的脸颊上。
“不作数了。从来都不作数。”她声音颤抖,却无比坚定,“对不起,容景珩,对不起……我是骗你的,也是骗我自己的。我看到你倒下去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完了……”
她吸了吸鼻子,望进他眼底:“我没办法和别人在一起,因为我心里装的全是你。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那些挣扎、逃避、说反话,都是因为我害怕……怕再次受伤,怕重蹈覆辙,怕你其实……并没有那么在乎我。”
容景珩反手用力握紧了她的手,尽管虚弱,那力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艰难地抬手,想要碰碰她的脸,顾南枝连忙低下头,将脸颊凑近他的掌心。
“现在……还怕吗?”他声音沙哑,眼底风暴褪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深沉爱意和一丝心有余悸的痛楚。
顾南枝看着他苍白的脸,用力摇头,眼泪却落得更凶:“不怕了。只要你还要我,我就不怕了。”
容景珩拇指轻轻揩去她的泪水,语气低沉而郑重,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许下诺言:“顾南枝,听好了……我容景珩这辈子,生生死死,都只要你一个。”
“再也没有猜疑,没有试探,没有互相折磨。”他凝视着她,一字一句,敲在她的心上,“我们重新开始。”
顾南枝泣不成声,只能用力点头,一遍遍地重复:“好,好……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