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厢房时,童母终于停下收拾的动作,瘫坐在吱呀作响的藤椅上。南柯递过杯温水,看见她鬓角的白发在昏暗中格外刺眼:\"我这双手,年轻时弹钢琴的,指尖划过琴键比蝴蝶还轻,现在倒成了洗衣做饭的粗手,满是裂口和老茧。\" 她抬起布满裂口的手掌,指腹上还沾着没洗干净的洗衣液香味,\"他们倒好,心安理得地当甩手掌柜,把我当免费保姆使唤,连句谢谢都没有不说!他们一家三口天天买新衣服,一次买那么多!从来没想到给他妈买一件,一年到头我在那伺候他们一家连一件衣服都混不上!我有时候躺在床上睡不着,就想我这是图啥呢,图他们记我的好?还是图老了能指望他们?\"
远处传来老座钟敲响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沉重。童母望着墙上楠豪小时候的奖状,突然长长叹了口气:\"我这是图什么呢?\" 秋风卷着落叶穿过虚掩的房门,在地上堆成小小的冢,像在埋葬那些被辜负的付出,也埋葬着她心中残存的一丝希冀。
她枯瘦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藤椅扶手,凹陷的纹路里还卡着去年纳鞋底时残留的棉线碎屑。“你爸走了以后,我这几年一个人帮衬着他,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现在倒好,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童母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节因用力攥着扶手而泛白,咳出的声音像是从布满裂痕的风箱里挤出来的,“我这病根,怕是在他家受的气落下的。”
南柯蹲下身捡起相框碎片,锋利的玻璃边缘在指尖划出细痕,却不及童母眼底的绝望刺痛。\"妈,要不...你既然回来了就多住些日子?\"她话音未落,童母已抓起靠枕狠狠砸向剥落墙皮的角落,扬起的灰尘里,隐约飘着她破碎的呢喃:\"住多久才够?住到我咽气那天,他们怕是都不会来接我...\" 南柯知道母亲满腹的怨气来自哪里!可是弟弟毕竟已经结婚了,好多事真的不应该插手!
窗外的暮色彻底沉下来,月光像一层薄霜覆在破碎的玻璃渣上。童母突然颤巍巍地站起身,佝偻的脊背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弯,她伸手去够窗台边的针线筐,枯枝般的手指却在半空停住——筐里还躺着家宝去年扯坏的虎头鞋,那是她熬了三个通宵才绣完的。她颤抖着指尖轻轻抚过鞋面上歪斜的虎须,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坠落在绣金线的虎额上,晕开小小的水痕。“这孩子以前最喜欢这双鞋,”她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现在倒好,我说的话还不如电视里的动画片管用。” 童母突然剧烈地抽搐着肩膀,压抑的呜咽声从喉咙深处溢出,她抓起虎头鞋紧紧搂在胸口,仿佛抱着年幼时那个会甜甜叫她“奶奶”的家宝。“
“你爸去世的时候,你弟弟说‘妈,以后不管我在哪都带着你,孝顺你’现在呢?他连句真话实话都不肯跟我说!甚至有的时候连句话都不愿跟我说了!”童母把虎头鞋贴在脸颊上,布料摩擦声里混着断断续续的抽噎,“我给他还房贷、带孩子、当牛做马,换来的就是他那句轻飘飘的‘妈你忍忍,你让我离婚吗?你让我怎么办’?”她突然将鞋狠狠摔在地上,绣线崩裂的脆响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我忍了一辈子,伺候完你爸伺候他,到头来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现在还要忍一个外人!” 南柯不知道这时候应该怎么样安慰母亲,自古婆媳是天敌,很难有能和睦相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