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语的电话是在新闻编辑室响的,键盘声和讨论声里,总编的声音像冰锥:“徽章男的稿子必须撤,现在,立刻。”她握着手机的手垂到桌下,指甲掐进大腿,面上却笑得轻快:“知道了总编,我这就删后台。”挂电话前,她听见对方松了口气的叹息。
新闻稿后台的删除键亮着红光,她点下去的同时,另一只手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加密邮件的附件里躺着二十张暗访照片、三段录音,收件人是省报的老周、市台的陈姐,还有大学时带她的导师。
“别让真相沉没。”她对着屏幕念出附言,点击发送的瞬间,电脑突然黑屏——编辑室的空调风灌进来,她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明远集团顶楼的家宴厅里,陆明鸢转着红酒杯的手顿住了。
二叔夹菜的动作太用力,银筷敲在骨瓷盘上发出脆响:“鸢鸢最近总往政府跑,是嫌明远的项目不够忙?”三叔跟着笑:“年轻人嘛,总想着出风头。”她垂眼盯着杯中晃动的酒液,突然开口:“听说白鹭湖项目的财务总监被查了?”
满桌的动作都停了。
七叔的酒杯“啪”地磕在桌上,红酒溅在银质餐刀上:“你以为那只是个金融案?”他意识到失言,立刻端起汤碗遮住脸,可陆明鸢已经看清他耳尖的红——和三年前她撞破他挪用公款时一模一样。
她低头用手机备忘录记下“白鹭案不简单”,指甲盖抵着桌布,压出月牙形的褶皱。
林昭重新坐回转椅时,额角已经沁出薄汗。
他逐一打开四个对话框:苏绾的照片里,父亲与银徽章男的笑脸刺得他眼睛疼;沈清欢的消息只有一个“?”,后面跟着开发区审批文件的截图;顾轻语发来个“√”,他知道那是“已备份”的暗号;陆明鸢的语音里,七叔的话被她截成片段重复播放:“你以为那只是个金融案?”
“叮——”阮棠的投影突然扭曲成雪花点,再出现时,她的虚拟裙摆边缘泛着刺目的红光:“检测到‘城市危机干预模块’超载,剩余容量:3%。请选择:保留功能(系统痕迹永久留存)或清除痕迹(功能永久关闭)。”
林昭的手指悬在“保留”键上方,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大了,雨点砸在玻璃上,把云州塔的灯光砸成模糊的光斑。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社区调解拆迁矛盾时,系统第一次给出“以情动人”的方案;想起沈清欢帮他整理政策资料时,偶尔落在他手背的温度;想起顾轻语举着相机说“我要拍的是能登头版的真相”;想起陆明鸢把集团财报摔在他桌上时,耳尖泛红的“合作愉快”。
更想起父亲笔记本最后一页的字迹:“昭儿,有些路,走的时候会疼,但回头看时,脚下是光。”
“保留。”他按下确认键的瞬间,系统发出蜂鸣,数据流突然收缩成一颗蓝色光珠,“咻”地钻进他锁骨下方——那是他藏系统芯片的位置。
阮棠的投影最后一次亮起,她笑了:“数据压缩完成,隐藏程序启动。现在,他们找不到我了。”
窗外的雨声突然清晰起来。
林昭摸出西装内袋的老照片,照片里父亲的笑容和银徽章男的身影重叠又分开。
他把照片贴在胸口,那里还残留着光珠钻入时的温热。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苏绾的新消息:“我在老茶社等你,带伞。”
雨幕里,云州塔的灯光依然明亮。
林昭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向门口时,瞥见桌上证据链图的边缘,不知何时被雨水晕开一道痕迹——像极了某种徽章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