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打着手电,光束扫过墙根的水泥夹层——顾轻语举着相机跟在他身后,运动鞋沾了满地的碎砖渣。
白知行守在门口,警帽压得很低,帽檐阴影里的眼睛紧盯着远处。
“找到了!”顾轻语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
她从夹层里抽出一个铁皮箱,箱盖锈迹斑斑,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十七张按手印的分红记录,五份转账单上“扶贫专项资金”的字样刺得人眼睛疼。
手电筒突然灭了。
黑暗里传来脚步声,踩过碎砖的“咔嚓”声越来越近。
顾轻语的呼吸喷在林昭后颈,带着点薄荷糖的清凉:“怎么办?”
“把U盘塞排水管。”林昭摸出随身的U盘,塞进墙缝里的排水管,“你先走,把影像传给陆明鸢。”
“要走一起走。”顾轻语的手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凉得像冰,“我相机里有定位。”
脚步声在五米外停住。
林昭绷紧后背,听见柴油发动机的轰鸣——一辆农用车“突突”着冲进砖厂,车灯的白光像两把刀劈开黑暗。
唐老根从驾驶座探出头,草帽下的脸晒得黝黑:“林干部,搭个便车?”
阮棠的虚影浮现在林昭眼前,旗袍下摆沾着砖灰:“群众才是最锋利的盾。”
下午五点五十五分,明远集团会议室的水晶吊灯亮得晃眼。
陆明鸢站在投影幕布前,画面里是砖厂铁皮箱的特写。
八大民企负责人坐在长桌两侧,有人转着钢笔,有人敲着手机。
“从今日起,明远供应链审计新增‘基层改革支持度’评分项。”陆明鸢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评分低于c级的企业,取消合作。”
“陆二小姐真以为能改规矩?”坐末位的地产商嗤笑,金表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基层那点破账,查完又怎样?”
陆明鸢转身,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清脆的响。
她望着对方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规矩是人定的。现在,我们想定一个新的。”
会议结束时,林昭的手机震动起来。
三家国企采购负责人的来电显示在屏幕上,备注分别是“交通厅王处”“能源集团李总”“城建投张董”。
系统提示音响起:“跨部门协作权限升级,可发起‘政企共治’试点申报。”
晚间七点二十六分,省纪委驻地的台灯投下暖黄的光。
楚砚声把新证据递给上级时,对方推了推眼镜:“案件涉及面广,需进一步研判。”她回到办公室,发现电脑屏幕黑了——右下角的锁形图标闪着红光,是远程锁定。
林昭的加密消息弹出来:“他们怕的不是账本,是模式扩散。”后面跟着一个云盘链接,备份文件的上传时间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
楚砚声盯着屏幕看了很久。
她摸出抽屉最底层的手机,那是入职时领的“应急联络机”,SI卡从未激活过。
按下通话键时,窗外的雨突然大了,雨点打在玻璃上,像有人在敲摩斯密码。
省委大院的纪检督查室里,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合上文件。
他在“青林问题处理意见”上写下“非个案,宜速决”,墨迹未干,窗外的乌云突然裂开一线,月光斜照在“纪检督查室”的铜匾上,把“督”字的最后一竖照得发亮。
青林镇中心小学礼堂的窗户透出零星灯光。
看门的老张头扛着扫帚经过时,看见礼堂正中央的桌子上摆着一沓红色封皮的文件,最上面那张写着“阳光账本推广方案(试行)”。
风掀起一页纸,上面有行小字被红笔圈着:“第十条:建立群众监督通道,举报属实者奖励……”
夜越来越深,礼堂墙上的电子钟跳成“23:59”。
某个角落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照亮了备注为“小学王校长”的短信:“明天十点零三分,礼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