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三十六分,青林镇文化站旧址的老吊扇“吱呀”转着,扬起的灰尘在光柱里跳舞。
林昭摊开手绘图表时,唐老根正用袖口擦桌子,木椅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小林书记,咱庄稼人不懂那些弯弯绕,你就说咋让账本见光!”
“三把刀。”林昭指尖点在图表上,“舆论在顾轻语手里,资本在陆明鸢手里,法律在苏绾手里。”他抬头扫过众人,“但刀不能永远借别人的。”粉笔在黑板上划出一道粗线,“我要建个‘基层监督员’制度——村民直选代表,持统一监督证,能查账,能列席镇会。”
唐老根的手掌“啪”地拍在桌上,震得搪瓷杯跳起来:“这不就是当年老支书说的‘群众当家’?那时候我才十六,跟着他在晒谷场数公粮……”他声音突然哽住,粗糙的手背抹过眼角。
林小舟低头记录,钢笔尖在本子上洇开个墨点——这才是他在入党申请书里写的“为了让更多人能抬头”。
傍晚六点十二分,市公安局督察支队接待室的空调坏了,白知行额角渗着汗。
他把匿名举报信推过桌子时,封皮还带着体温:“吴承远下属三个干警,收‘老刀’团伙的‘协防费’,录音在U盘里。”
督察人员皱眉翻信:“你一个副所长,告政委线上的干部?”
白知行没说话,手指勾住警号牌的金属链。
“咔嗒”一声,警号落在桌上,漆皮有些剥落,露出底下的铜色——那是他刚转正时,师父用砂纸磨掉的毛刺。
“我宁可脱这身衣,也不能看它被脏手穿上。”他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门轴。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林昭的短信:“明早八点,市局信访大厅,第三号窗口。”白知行盯着屏幕,突然想起上周在镇口遇见的方小秋——那姑娘抱着病重的母亲去医院,而本该巡逻的警车正停在“老刀”的赌场后门。
他弯腰拾起警号,金属贴着手心,烫得慌。
深夜九点五十八分,陆明鸢办公室的落地窗外,云州的灯火像撒了把碎钻。
她握着手机的手青筋微凸,父亲的声音从听筒里钻出来:“供应商说‘改革评分’太严,董事会要停基金。”
“爸。”陆明鸢转身看向墙上的老照片——二十年前,年轻的陆董事长站在刚圈下的荒地上,背后是挖掘机扬起的尘土。
“您靠低价拿地起家,但现在云州需要的是能让好项目活下来的规则。”她按下鼠标,“基层创新保障基金”升级成“南湖改革共同体”,“监督员培训专项”的预算栏里,数字比原计划多了个零。
系统提示音轻响时,她正关闭网页。
屏幕上“火种计划”群聊的小红点跳个不停,21个新头像像春夜的萤火虫,在黑暗里明明灭灭。
陆明鸢托着下巴笑了,指尖划过键盘,输入:“明天上午十点,明远大厦会议室,监督员培训首期班报名通道开放。”
月光爬上窗沿时,林昭在书房翻开父亲的笔记本。
最后一页的字迹泛着暖光,“众人之信”四个字被他用红笔描了一遍又一遍。
手机在桌面震动,“火种计划”群聊弹出新消息:【林小舟】上传了青林镇近十年财务审计对比图;【白知行】发了张警号牌特写,配文“擦干净了,等它再亮”;【陆明鸢】的文件里,“南湖改革共同体”的logo闪着银蓝色的光。
阮棠的虚影在桌边浮现,淡蓝旗袍的金纹像流动的星河:“宿主,明早八点零七分,市局信访大厅第三号窗口——”
“我知道。”林昭合上笔记本,窗外的月光漫过书脊,“该让有些人,见见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