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砚铭捏着那封匿名挂号信,指节泛白。
信封是最普通的牛皮纸,邮戳显示来自云州老城区邮局,寄件人栏只写了"一个老党员"。
信瓤抽出时,一张复印件飘落。
郑砚铭弯腰去捡,却在看清内容时猛地直起腰——是白知远的亲笔信,钢笔字力透纸背:"1998年规划图销毁令,出自时任省委副秘书长授意,理由为'避免国企改制引发群体事件'。
执行者是我,知情者另有五人......"
最后一行让他呼吸一滞:"今日之困,非林昭之过,乃旧账未清。
若问责,请先查我。"
信访室的座机突然响起。
郑砚铭接起电话,对面传来林昭的声音:"郑处,收到什么新线索了?"
"你做了什么?"郑砚铭没绕弯子,他太了解这个年轻人——上回开发区的烂尾楼事件,林昭也是这样,先在底层搜集证据,再一步步把网收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接着是纸张翻动的声音:"我只是......帮一个老同志,把没寄出的信,送对地方。"
郑砚铭望着窗外的法桐树,阳光透过叶子在信纸上投下斑驳光影。
他突然笑了:"林主任,你这是要掀老本啊。"
"掀了才能盖新楼。"林昭的声音里带着点他熟悉的清冽,"下午三点,省委组织部的通气会,您最好来听听。"
下午三点十七分,省委组织部的会议室飘着油墨味。
沈清欢站在茶水间门口,望着对面办公室的文件架——林昭的考察材料正摊在李副部长桌上,"待定"两个红笔字被划了道删除线,新写的"建议任用"还带着墨香。
她摸出手机,快速按动键盘:"考察通过,'待定'已撤。
沈砚秋今天请假,但她的账号登录过省委内网,查了1998年11月的会议纪要。"
消息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系统提示音在同步响起。
沈清欢望着手机屏幕上林昭的回复:"辛苦。
今晚老地方,我请你喝你最爱的酒酿圆子。"
她的耳尖微微发红,低头整理袖扣时,瞥见腕间的素圈银镯——那是林昭上次帮她解决拆迁户纠纷后,在老巷子里买的,摊主说"银镯保平安"。
此时的林昭正站在发改委办公室窗前,望着远处开发区的新塔吊。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系统生成的时间线图谱上——五个关键节点,全部指向一个名字:周明远,原省委副秘书长,现住在省委家属院2栋302。
"政治信用点65%,跨域协调权限升级。"阮棠的提示音让他眼睛亮了亮,"可发起省级联席会议动议,涉及部门:发改委、住建厅、纪委、审计署......"
"够了。"林昭转身抓起外套,西装内袋的父亲笔记本硌着心口,"是时候,把该打开的门,撞开了。"
夜九点零3分,林昭的书房被系统蓝光笼罩。
白知远的信件、父亲的遗书、老陈的证词三份材料并列在扫描台上,红色激光束来回移动,将二十年前的旧账一点点数字化。
"逆溯协议完成闭环。"阮棠的旗袍纹样突然泛起金芒,"检测到'城市发展模块'激活条件满足——可启动'历史纠错试点'建议程序,试点区域:青阳区。"
林昭的手指在"提交"键上悬了三秒,最终按下。
系统提示音响起的同时,打印机开始嗡鸣。
他弯腰时,看到书桌角落静静躺着张新纸——《关于召开青阳区改革试点听证会的预备通知》,落款是省委政研室,日期是明天。
"门没开,是我们还没撞够狠。"
当他的声音消散在夜色里时,窗外的月光正漫过书桌上的老笔记本。
空白的纸页间,隐约有新的墨痕在晕染,像某种即将破土的新芽。
凌晨五点五十九,省委家属院的老式单元楼里,林昭的手机在床头震动。
他摸黑抓起手机,阮棠的虚拟投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检测到异常信号,来源:3栋201室,白知远住所。
生命体征监测提示......"
"继续追踪。"
当第一缕晨光漫进窗户时,林昭望着系统界面上跳动的数据流,突然低笑一声。
他翻身下床,从更衣柜最底层取出件旧旧的蓝布包——那是父亲当年下基层时总背的,里面还能摸到褪色的工作记录册边角。
"该去会会老朋友了。"他对着镜子系领带,镜中倒影的眼里闪着锐光,"有些旧账,天亮前必须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