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打开平板,1998年的规划蓝图与如今的土地用途对比图投在墙上。
泛黄的图纸上,学校、医院、社区公园的标记清晰可见,而现在的卫星图里,那些位置被密密麻麻的“商业用地”“工业开发区”取代:“若要谈程序合规,请先确认这个程序的起点是什么。是二十年前被销毁的承诺,还是今天被叫停的民生?”
他将一份动议推到长桌中央,封面上“历史决策追溯”六个字黑体加粗:“附白知远老书记亲笔信、二十三位老同志联署信、省纪委备案的销毁记录三重证据。”
沈砚秋翻开材料的动作很慢,每一页都看得很仔细。
秦守中的指节捏得发白,盯着那沓联署信上熟悉的签名——当年参与销毁档案的人,如今有一半在信上按了红手印。
“动议符合《重大行政决策程序暂行条例》第三章第九条。”沈砚秋合上材料时,会议室里落针可闻,“补充议程,列入听证范围。”
秦守中猛地站起来,椅子重重磕在墙上:“这不符合——”
“符合。”沈砚秋的声音像块冰,“请秦主任查阅议事规则。”
中午十二点四十分,休会的铃声响起。
林昭看着秦守中黑着脸冲进走廊,听着他压低声音打电话:“必须让法院驳回证人资格!”
“周庭长说行政庭会以‘情感关联’为由异议。”电话那头的声音被顾轻语的微型设备清晰收录,“他们拿退休老头没办法。”
与此同时,省纪委办公楼里,郑砚铭将三份泛黄的举报笔录拍在桌上。
2001年的那份笔录边缘发脆,记录人栏的签名被红笔圈起——当年举报规划图被销毁的工程师,三个月后在工地“意外”被钢筋砸断了腿。
“打击报复。”他在材料上重重批注,“报省委巡视组。”
下午两点零九分,会议重启。
林昭刚提出“邀请三位原始规划参与者出庭”,秦守中立刻拍桌:“证人未通过资格审查!涉及隐私!”
“秦主任。”沈砚秋翻开刚送达的文件,封皮上“云州高院”的红章格外醒目,“省高院关于青阳试点司法审查案的受理通知里明确:本案涉及重大公共利益,准许历史证人出庭。”
会场瞬间安静。
秦守中的脸从红转白,又从白转青,最后定格在阴沉的灰。
“督查室建议采纳林昭同志动议。”沈砚秋合上文件,目光扫过全场,“程序正义,不该是掩盖错误的遮羞布。”
林昭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系统提示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政治信用点76%,城市发展模块解锁‘历史纠错试点’立项程序。”
阮棠的投影在他视网膜上浮现,玉簪轻晃:“墙裂得越来越大了——这次,是他们自己拆的。”
散会时,林昭站在窗边整理材料。
夕阳把玻璃染成金红色,照见顾轻语正把微型录音设备收进相机包,沈清欢在帮沈砚秋收拾文件,郑砚铭的短信跳出来:“巡视组今晚到云州。”
手机突然收到条陌生短信,没有署名,只有张模糊的照片——石井村口的老槐树,树下停着辆落满灰尘的黑色轿车。
林昭眯起眼。
石井村,青阳区边缘的老镇,他上次去还是三年前调研危房改造。
照片里的轿车,车牌被泥糊了大半,但挡风玻璃上贴着的“云州城投”标识,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林主任?”沈清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汤包店要打烊了,再不去可吃不上了。”
林昭回头,把手机收进口袋:“走,今天必须吃到。”
但他知道,这顿汤包,怕是吃得不会太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