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声炸响的瞬间,张副省长的茶杯“当”地砸在桌上,茶水溅湿了他的白衬衫:“这不是2003年青阳钢厂的事吗?当时协调组的秘书是……”
“陈砚舟。”不知谁接了一句。
茶室里静得能听见挂钟的滴答声。
退休的李书记扶着桌子站起来,手背上的老年斑在颤抖:“当年我去钢厂调研,工人们拽着我裤脚哭,说补偿款少了一半。后来文件下来,说这是‘改革必要成本’……”他突然抓起茶几上的报纸拍下去,“必要成本?必要到让陈砚舟的儿子上了京圈贵族学校?”
同一时刻,省委打字室的打印机发出嗡鸣。
柳小秋捏着匿名U盘站在复印机前,指甲盖泛着常年接触油墨的青白。
U盘里的内容她已经看了三遍:组织部密件扫描件上,“京A·88”车辆在2012年到2018年间37次进出云州各开发区;轨迹图里,每到土地拍卖前夜,那辆车就会停在原国土局局长家楼下。
“小柳,简报包要赶在下班前送书记。”主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柳小秋咬了咬唇,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操作。
文件夹重命名时,她盯着“关于干部家风建设的参考材料”几个字,突然想起上个月在食堂听见的对话——陈砚舟的侄女刚被特招进省文旅厅。
她按下保存键,将U盘里的文件拖进简报包最后一页,金属订书机“咔嗒”一声,把那些照片和数据钉进了纸页间。
下午两点十二分,京城某会所包厢的水晶灯晃得人眼晕。
陈砚舟捏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发白,视频里老工人的哭声还在循环播放。
助手站在阴影里,声音像浸了冰水:“苏绾那边查不到源头,‘阳光资产’平台已有23家企业挂出审计报告,明远集团带头公示供应链……”
“够了。”陈砚舟摘下金丝眼镜,用丝绒布慢慢擦拭镜片,“原计划启动纪律审查,现在……”他突然笑了,镜片反着光,遮住了眼底的阴鸷,“得给林昭递把刀。”他拨通电话,声音温和得像在拉家常,“让秦小满准备一份‘协进会早期成员名单’,只给林昭一个人看。就说——这是‘投名状’,也是‘止损协议’。”
晚上七点五十六分,青阳区档案馆临时调阅室的灯光有些晃。
唐绪戴着白手套,将修复好的照片轻轻放在林昭面前。
相纸泛着柔黄的光,父亲穿着旧衬衫站在省委大院梧桐树下,身旁的墨镜男子半侧着脸,文件角“利益共生体建设纲要·第一版”的字样清晰可辨。
“林同志,这照片背面有铅笔小字。”唐绪推了推老花镜,“显影后才看得清——‘守中签,砚舟执笔’。”
林昭的手指顿在照片边缘。
“守中”两个字像惊雷在脑海里炸开——秦守中,那位两年前退休的副省长,上个月刚以“特邀顾问”身份出席云州新能源产业园奠基仪式。
他摸出手机,苏绾的消息正跳出来:“陈砚舟派人接触我,说有‘重要名单’要转交你,条件是停止‘阳光资产’升级。”
系统界面突然闪烁红光,阮棠的虚拟身影在视网膜上微微颤动:“警告……系统暴露风险已达2%。”
林昭把照片塞进内袋时,指尖触到父亲笔记本的边角。
窗外的暮色漫进来,照得他眼尾发红。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轻声自语:“原来你们连名字都嵌进了章程……”
手机突然震动,是顾轻语发来的定位:云州东站贵宾通道,六点四十分。
林昭站起身,老榆木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响。
他整理好风衣领口,目光扫过调阅室墙上的“档案重地,闲人免进”标语。
窗外的晚风卷着梧桐叶扑在玻璃上,像有人在敲——
下一局的棋子,已经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