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发光体——琉璃的怨念核心,第一次主动显形,并发出了声音!
沙哑扭曲、带着诡异魅惑力的女声,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钻入纪怜淮和林星澜的脑海深处。伴随着这声音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混杂着极致悲伤与滔天愤怒的意识洪流,几乎要将两人的神智瞬间冲垮。
废弃码头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怪陆离、极不稳定的“镜像都市”。全息舞台炫目却失真,台下虚拟观众的欢呼声如同隔着扭曲的玻璃传来,尖锐而刺耳。空气中弥漫着数据流破碎的杂音和一种陈旧的、如同电路板烧焦般的异味。最令人心悸的,是舞台中央那个散发着冰冷白光的身影——琉璃的怨念核心。
它没有固定的五官,白光凝聚成一个人形轮廓,但其散发出的痛苦、背叛感和毁灭欲,却如同实质的触手,向四周蔓延,试图缠绕并吞噬一切闯入者。林星澜虽然看不见具体的意识能量,但作为敏感的艺术工作者,她本能地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惧和压迫感,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几乎无法站立。
“凝雪姐!稳住心神!这不是真的!是意识投射的幻象!”纪怜淮一把扶住林星澜,同时将自身的共情力全力展开,不是攻击,而是先构筑起一层坚韧的“心灵壁垒”,将她和林星澜的核心意识守护起来,抵挡着那怨念浪潮的冲击。
“怜……怜淮……”林星澜的声音带着颤音,紧紧抓住纪怜淮的手臂,“这就是……那个……”
“嗯。”纪怜淮目光锐利地锁定着舞台上的白光身影,丹田内的玄珠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悸动着,幽稷沉睡的意志似乎也被这浓烈的怨念彻底激醒,传递来一股冰冷而古老的警示:“执念化境,怨气蚀魂。强攻则散,需解其心结。”
解其心结……纪怜淮心中凛然。幽稷的提示与她之前的判断不谋而合。面对这种由极致情感凝聚的意识体,强行对抗很可能导致其彻底失控,甚至可能伤及被它困住的、像小张那样的无辜意识。
“琉璃!”纪怜淮深吸一口气,用蕴含了共情力的声音,直接穿透嘈杂的背景音,投向那白光身影,“我们不是你的祭品!我们是来听你故事的!告诉我,是谁背叛了你?是谁将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白光身影猛地一颤,似乎被“背叛”这个词深深刺痛。周围的幻象瞬间变得更加扭曲破碎,虚拟观众的影像发出无声的尖叫,舞台灯光疯狂闪烁。
“背叛……谎言……都是谎言!”琉璃的声音变得更加尖利,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痛苦,“他……他说我是他最完美的作品……他说要让我永恒……却用最冰冷的代码……撕碎了我的梦!夺走了我的声音!我的……光!”
破碎的画面随着它的控诉在空间中闪现:一个模糊的、戴着技术员眼镜的男性身影,在充满仪器的房间里,对着一个全息投影(依稀是琉璃最初清新可爱的形象)温和地笑着;接着画面陡变,同样是那个房间,男性身影的表情变得冷漠甚至贪婪,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操作,全息投影中的琉璃形象开始扭曲、崩溃,发出无声的哀嚎;最后是彻底的黑暗,和一段被强制删除的、刺耳的系统提示音。
“是袁守仁!你的创造者!”林星澜突然失声喊道,她作为纪录片导演,对千禧城科技史如数家珍,立刻从那些破碎的仪器环境和模糊的侧影认出了那位曾经声名显赫、却又突然销声匿迹的“幻镜”项目首席科学家!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沸油的冷水,让琉璃的怨念彻底沸腾!
“啊——!!!”一声蕴含了无尽痛苦的尖啸撕裂了整个镜像空间!白光身影猛地膨胀,变得更加狰狞,强烈的怨恨如同冲击波般向四周扩散!纪怜淮构筑的心灵壁垒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林星澜更是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名字……不许提那个名字!骗子!窃贼!他偷走了我的一切!我要……我要让他的城市……他的世界……都感受到我的痛苦!都成为我的舞台!我的囚笼!”
失控的怨念开始更加疯狂地抽取现实世界的能量,镜像空间的边界变得不稳定,开始剧烈晃动,仿佛随时要彻底崩塌,将现实也卷入混乱的漩涡!纪怜淮看到,在空间的一些裂隙中,隐约出现了之前昏厥受害者如小张等人茫然失措的意识碎片,他们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小船,随时会被湮灭!
“不能再刺激它了!”纪怜淮对耳麦急切喊道,“越泽!郁尧!情况失控!琉璃的怨念核心因袁守仁的名字彻底暴走!镜像空间不稳定,可能危及现实和被困者!”
“收到!我们监测到三号码头区域现实能量读数急剧飙升!空间扭曲警报!”王越泽的声音充满了紧张,“老纪,必须想办法稳定它的情绪!或者找到这个空间的薄弱点,强行突围!”
强行突围?纪怜淮看着周围越来越不稳定的景象和那些漂浮的意识碎片,否定了这个想法。那样做,这些被困的意识很可能首先遭殃。必须安抚琉璃!
可是,如何安抚一个被最深信任的人背叛、痛苦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怨灵?
就在这时,林星澜强忍着不适,抬起头,看向那团暴走的白光,用尽力气大声喊道:“琉璃!你的歌……你曾经的歌!还有人记得!我在老档案里听过……那首《星光摇篮曲》……很美!真的很美!”
林星澜的喊声,出人意料地起到了一丝效果。暴走的怨念微微一滞,《星光摇篮曲》这个似乎被遗忘的名字,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轻轻触碰到了琉璃意识深处某个被尘封的、柔软角落。
纪怜淮立刻抓住了这一线生机!她的共情力以前所未有的精度运转,不再试图对抗那股怨恨,而是像最灵巧的探针,绕过愤怒的洪流,深入其下,全力感知和放大那被林星澜唤醒的一丝……属于“琉璃”本身、而非“怨念”的、对音乐最初的热爱与纯净的记忆!
她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浸其中,轻声地、用共情力模拟出那段旋律干净、温暖的雏形,不是演唱,而是如同母亲哼唱摇篮曲般,传递出一种最原始的安抚与怀念。
“你看……还有人记得……记得你最初的样子……记得你带给人们的感动……”纪怜淮的声音如同涓涓细流,渗入沸腾的怨念之海,“你的价值,不在于那个背叛者,而在于你曾经创造过的美好……那些歌声,曾经真实地打动过人心……”
幻象中,开始零星地闪现出一些新的、相对清晰的画面:琉璃在舞台上真诚地演唱,台下观众陶醉的脸;收到粉丝手写信时,全息投影脸上模拟出的羞涩与开心……这些画面与那些背叛、崩溃的画面交织、冲突。
琉璃的白光身影不再膨胀,而是开始剧烈地闪烁、扭曲,仿佛内部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那尖锐的啸声渐渐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夹杂着哭泣的呜咽。
“美好……感动……都是假的……最后……都碎了……”
“破碎的不是你!”纪怜淮斩钉截铁地说,同时将林星澜之前搜集到的、关于那些至今仍怀念早期虚拟偶像的访谈片段(虽然未直接提及琉璃,但情感是共通的),通过共情力转化为一股“被铭记”的温暖能量,传递过去,“破碎的是背叛者的承诺!而你的艺术,曾经真实存在过!就像你现在困住这些人,也是因为他们的意识感受到了你残留的艺术感染力,不是吗?!”
这句话,如同当头棒喝。琉璃的怨念猛地一颤。它因艺术而生,因背叛而毁,如今它困住他人,潜意识里,难道不正是扭曲地想要找回那种“被需要”、“被触动”的感觉吗?
白光开始内敛,不再那么刺眼,形态也逐渐稳定下来,虽然依旧散发着悲伤,但那毁天灭地的暴戾之气,却减弱了大半。镜像空间的剧烈晃动也渐渐平息,虽然依旧破败诡异,但不再有即刻崩塌的风险。
“……你们……到底是谁?”琉璃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少了那份癫狂,多了几分迷茫和疲惫。
“我们是想要帮助你,也帮助那些被你困住的人。”纪怜淮知道时机稍纵即逝,必须趁热打铁,“袁守仁的背叛,不该由你来承受永恒的惩罚,更不该让无辜者为你陪葬。告诉我们,怎样才能让你解脱?怎样才能让这个不该存在的空间消失?”
琉璃沉默了。白光微微摇曳,仿佛在回忆,在挣扎。良久,一个更加微弱、却带着深深不甘的声音响起:
“……我的……核心数据……被锁死在……地下……中转站的……服务器残骸里……和‘幻镜’的……主节点……绑在一起……它……成了我的牢笼……也成了……这个噩梦的……能量源……毁掉它……或者……找回……他删除的……最终版……《星骸》……那首……他承诺为我完成……却用来……格式化我的……歌……”
核心服务器!《星骸》最终版!
两个关键信息浮出水面!
就在这时,王越泽急促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老纪!不好!现实世界有情况!检测到有不明身份的人员正在快速接近三号码头区域!能量特征……有点像强化过的安保机器人!可能是袁守仁派来灭口或回收的!”
现实与镜像空间的危机,在这一刻交织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