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灵仪式的钟鸣余音还在山谷里回荡,小弹瘫坐在刚冒新芽的禾苗旁,看着阿石笨拙地给自己包扎胳膊。他的指尖蹭过她伤口时,她忍不住缩了缩,却被他按住手腕:“忍一忍,上好药才好得快。”
阿石的掌心带着刚揉过草药的清凉,混着他身上淡淡的竹香,让小弹忽然想起清晨晾晒的竹席。她低头看向他膝头的药箱,里面露出半截染了药汁的布条——是她昨天帮他补过的那块,针脚歪歪扭扭,此刻却吸饱了草药的绿。
“你的傀儡好像在发呆。”小弹忽然指着不远处的木傀儡。那小家伙正蹲在禾苗丛里,圆乎乎的脑袋歪着,像是在研究刚结出的谷穗。阿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忽然笑了:“它在学你上次看话本的样子呢。”
小弹脸一热,刚要反驳,却见木傀儡忽然转身,手里捧着颗饱满的谷粒,一颠一颠地跑过来,把谷粒塞进阿石手里。阳光落在傀儡光滑的木头上,竟映出细碎的光斑,像极了阿石眼里的光。
你看,它都知道要给你留吃的。”小弹打趣道,却见阿石把谷粒小心地放进贴身的布袋里,布袋上绣着朵歪歪扭扭的禾苗——是她去年教他绣的,针脚比她补布条时还乱。
远处传来师弟们的呼喊,小翠举着汤勺在田埂上招手:“快来喝灵犀汤!加了新采的莲子呢!”小弹刚要起身,阿石忽然拉住她,从袖中摸出个东西塞进她手里。
是只竹制的小匣子,刻着交缠的禾苗纹,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枚弹丸,每枚都裹着层薄纱,纱上印着极小的字——从“初一”到“十二”。“昨天雕的,”阿石的耳尖红了,“往后每月初一,我都给你刻新的。”
小弹捏着那枚刻着“初一”的弹丸,忽然发现竹匣底层垫着张纸,上面画着个小人,扎着两个丸子头,正举着弹丸瞄准,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小弹”。她忽然想起昨夜在膳堂,阿石说要“找点东西垫着”,原来偷偷画了这个。
“走啦,喝汤去!”小弹拉起阿石的手就跑,竹匣在她怀里轻轻撞着,像揣了只雀跃的小兽。风从耳边掠过,带着灵犀汤的甜香,她回头时,看见木傀儡正跟在后面跑,手里还攥着那颗谷粒,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在新绿的禾苗田里,织成了一张暖暖的网。
不远处的青禾田边,林娟正给小翠帮忙分汤碗,忽然指着小弹和阿石的方向笑:“你看那两个,影子都快缠成结了。”小翠顺着看去,忍不住舀了两勺莲子,悄悄放进两个粗瓷碗里——那是她特意给小弹和阿石留的。
我站在观星台的石阶上,看着田埂上奔跑的身影,忽然觉得这祭灵日的阳光,比往年都暖。青禾宗的传承,从不是冰冷的典籍或严苛的戒律,而是藏在竹匣里的弹丸、布袋里的谷粒、汤碗里的莲子,是这些带着体温的细碎暖意,在一代又一代人的掌心,慢慢焐热了时光。
远处的蚀灵虫残骸已化作泥土,新的禾苗正从土里钻出来,嫩得能掐出水。小弹和阿石的笑声顺着风飘上来,混着灵犀汤的甜香,在青禾宗的上空轻轻打着旋。我知道,只要这些笑声还在,这片土地就永远不会荒芜。
小弹拉着阿石跑到田埂边时,小翠正把盛好的灵犀汤往石桌上摆。粗瓷碗里飘着白胖的莲子,汤面浮着层淡淡的油花,是用灵犀草的根茎熬出来的,香得人直咽口水。
“喏,给你们留的。”小翠笑着把两碗汤推过来,眼里的笑意藏不住,“看阿石这手忙脚乱的样子,定是给小弹包扎时又笨手笨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