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臂和肩头、脑后都烧伤了,他坚持不去医院。他能忍受身体上的任何伤痛,却耐不住失去二老王的内心苦楚。
他停了三天不能上班,不饮不食,不走不动,只一个劲呆呆地坐在土地庙那断墙我的二子唉! ”
他更矮了,更皱巴了,这几天好像是十年,他一下子老了许多许多。
后来上班了,但在扫地时抱着笤帚把,拉垃圾时抱着车把,仍然不住地喃喃呼喊:“二子! 二子! 我的好兄弟!我的苦兄弟!”并且可能意识到那纸堆起火是与自己抽那“双卫星”牌香烟有关,在呼唤后面又加上这么两句:
“我的好兄弟,大哥我对不起你!我的苦兄弟,是大哥害的你啊!……”
自此以后,他再不抽烟了。每次看到烟,就像被蛇咬过的人又看到了蛇。别人抽烟,他低下头远远离开;走路经过香烟店,他背身急步掠过。
经由居民组长、居民委员会、街道办事处逐级向上反映,区政府和市民政局研究磋商,取得一致意见。认为过去对于这么一位模范人物,只请他去戴红花、开会、吃饭、照相,而不曾注意他的居住问题,即使不说是工作作风上的官僚主义,至少也是一个疏忽。于是决定把烧掉了上盖的土地庙,改造成为一只垃圾箱,就原先庙后草屋旧址,给老王重建新居。
新居比先前那草屋好得多,至少高一倍、大一倍。墙是下砖上坯,顶是前瓦后草,还正式开一扇门,留一个透亮、通风的窗户。
要说是家,早先那土地庙和小草屋实在太勉强,不过是从菩萨那儿抢来的一席棲身之地; 现在,老王可真的自立门户(虽然仍无门牌号码),有了家了。
这当然会使他又想到二老王:“二子,我的二子!要是你在,该有多好!”
盖房子是区政府和市民政局出的钱,街道不可没有表示,邻居们也不能不作援助。于是,老王又有了一张木床,一张小方桌,两只小凳子,新被、新袄、新裤和好多套半新不旧的衣服;那位警员当时替他换上的那件大衣也送了他。
“二子、你看,二子,你瞧! ??”他一面摩挲那些家俱、打量那些衣服,一面这么念叨。并且在琢磨,这些衣服里哪几件给二老王穿更为合适。
到了这年春节,老王前往各家邻居拜年,一再对他们这次给他的救援表示感谢。他穿着新袄新裤,再加上那件大衣,真算是衣冠楚楚哩。棉大衣那人造毛翻领团团地护住他的脸,他的脸显得不怎么皱巴了;棉大衣那袖子长长地护住了他的手,他那短胜、粗糙、像是枯树枝儿的手指,暂时可以小作掩蔽了。
大家欢迎他,受到了比他过去散元宝、取赏钱时更为优厚的待遇,招呼他入室上座,请他喝红枣汤,捧出果品盒,让他自己挑选可口的点心吃。好像那次是这些人家失的火,是他来抢救,大家现在在向他表示感谢一样。——当然这之间,大家不约而同,怕引他难过,没谁再提起失火和二老王的事。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