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跟上那孩子!”赵铁山猛地回过神,大吼一声,抓起猎叉就往外冲。几个胆大的猎户也连忙抄起火把和武器,跟着冲进了风雪。
屋外,风雪如同狂暴的白色巨兽,肆虐咆哮。能见度不足一丈。冰冷的雪粉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
萧小墨小小的身体在齐膝深的积雪中艰难跋涉,狂风几乎要将他掀飞。他哭喊着,眼睛被风雪迷得几乎睁不开,只能凭着感觉,追寻着雪地上那唯一清晰的痕迹——
一个个深深烙印在雪地上的脚印!每一个脚印里,都凝结着一朵在狂风暴雪中依然散发着幽幽蓝光、晶莹剔透、栩栩如生的冰晶莲花!
这诡异的莲花足迹,如同黑暗中的路标,冰冷而执着地指向村后那片被风雪笼罩、怪石嶙峋的陡峭山崖!
“阿姐!等等小墨!”萧小墨哭喊着,手脚并用地在积雪中爬行,小脸冻得青紫,破旧的皮袄很快就被雪水浸透,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追上阿姐!不能让阿姐一个人!
赵铁山和几个猎户举着火把追了上来。橘黄的火光在狂舞的雪幕中摇曳不定,勉强照亮了前方。当他们看到雪地上那一串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冰莲足迹时,饶是这些见惯了风雪的汉子,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这…这是仙迹…还是妖踪啊?”一个年轻猎户声音发颤。
“少废话!跟着脚印!看好那孩子!”赵铁山低吼一声,眼神凝重。他握紧了手中的猎叉,常年与猛兽搏杀的本能让他嗅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这冰冷的足迹,绝非凡人所能留下!
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沿着冰莲足迹艰难前行。足迹离开了村中小道,径直没入村后更加陡峭、遍布嶙峋怪石和枯死灌木的山坡。风雪在这里更加狂暴,呜呜的风声如同鬼哭,刮过岩石缝隙,发出尖锐的哨音。
越往上,足迹延伸的方向越是险峻。萧小墨小小的身体几乎被积雪淹没,全靠赵铁山几次连拉带拽才没被风雪卷走。猎户们举着火把,火光在狂风中忽明忽灭,映照着周围如同鬼影般摇曳的怪石,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短促而凄厉的金属交击声!紧接着是岩石崩裂的轰响!
“在前面!”赵铁山脸色一变,加快脚步。
转过一块巨大的、如同蹲伏怪兽般的黝黑岩石,眼前豁然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被风卷走积雪、露出黑色冻土的缓坡。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只见缓坡中央,萧清漓手持蒹葭剑,静静地伫立在风雪中。她周身缭绕着浓郁的冰蓝色雾气,长发在狂风中飞舞,根根发丝似乎都沾染了冰晶的色泽,在火把微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幽冷的光。她依旧双目紧闭,但手中的蒹葭剑却斜斜指向地面,剑尖处,一点冰蓝光芒吞吐不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意。
而在她身前不远处,一块半人高的坚硬黑石,竟如同被无形的巨斧劈开!一道光滑如镜、深达尺余的裂痕贯穿整块岩石!裂痕边缘,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坚冰!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裂痕附近的冻土和几丛枯死的荆棘上,溅满了点点暗红、已经冻结成冰珠的——血迹!
风雪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却异常刺鼻的血腥味和…硫磺的恶臭!
“血…有血!”一个眼尖的猎户指着岩石裂痕下方雪地里几滴被新雪半掩的暗红冰珠,声音发颤。
赵铁山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带着冰碴的暗红,凑到鼻子下闻了闻,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是人血!还带着…毒味!” 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周围被风雪笼罩的嶙峋怪石和黑暗缝隙。那个戴面具的…受伤了?刚才那声交击…是兵器碰撞?那丫头…闭着眼睛砍了一剑?还劈开了石头?伤到了人?
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比这昆仑风雪更冷!
“阿姐!”萧小墨哭喊着扑到萧清漓脚边,紧紧抱住她冰冷僵硬的小腿。这一次,萧清漓没有像在冰洞里那样爆发出排斥的寒气,只是周身缭绕的冰雾微微波动了一下。她缓缓低下头,那双空洞紧闭的眼睛,似乎“看”向了脚边哭泣的弟弟。
下一秒,她周身那恐怖的寒气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眼中的冰蓝光泽彻底黯淡。身体猛地一晃,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木偶,软软地向后倒去!蒹葭剑脱手,当啷一声掉落在冻结的黑色岩石上。
“阿姐!”萧小墨惊叫着,用尽全身力气想扶住她,却被带得一起摔倒。
赵铁山一个箭步冲上前,在萧清漓后脑即将撞上坚硬冻土的瞬间,用自己粗壮的手臂垫了一下。入手处,一片刺骨的冰凉,仿佛抱着的不是人,而是一块万载玄冰。他心头骇然,连忙探了探鼻息,比之前更加微弱,但总算还有一丝游丝般的气息。
“快!抬回去!这地方不能待了!”赵铁山当机立断,抱起昏迷的萧清漓,又示意一个猎户捡起那柄寒气森然的蒹葭剑(用皮袄包着手才敢碰),另一个猎户背起几乎冻僵、哭得脱力的萧小墨。
猎户们不敢再耽搁,举着火把,沿着来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快速撤离这片诡异而危险的山坡。风雪似乎更大了,呜咽的风声如同鬼哭,将岩石裂痕上的血迹和冰莲足迹迅速掩埋。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
缓坡边缘,一块巨大的、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岩石阴影下,积雪微微动了一下。
一个佝偻的身影,如同从雪地里钻出的恶鬼,艰难地爬了出来。正是苏赫巴鲁!他脸上的惨白面具碎裂了一半,露出半张因剧痛和怨毒而扭曲的脸。左肩处,皮袄被撕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斜斜贯穿肩胛!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被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幽蓝寒气的冰晶死死封住,没有流多少血,但那刺骨的寒意和侵蚀经脉的剧痛,却让他半边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呃…咳咳…”苏赫巴鲁咳出一口带着冰碴的黑血,眼神怨毒得如同淬毒的匕首,死死盯着雪窝子村的方向,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后怕和滔天的恨意,“冰魄…寂灭剑气…好…好霸道!差一点…差一点就栽了…”
他回想起刚才那惊魂一瞬!他本想潜伏在岩石后,寻找机会再次出手,抢夺蒹葭剑。却万万没料到,那个本该昏迷濒死的丫头,竟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缓坡上!更可怕的是,她闭着眼睛,却仿佛能洞悉一切!那毫无征兆、快如闪电的一剑!那冻结灵魂的恐怖寒意!若非他见机得快,用淬毒的匕首格挡并拼着肩胛受创强行侧移,那一剑绝对会将他从头到脚劈成两半!
“萧清漓…徐长州…还有那个小崽子…”苏赫巴鲁捂着剧痛冰冻的伤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等着…你们给我等着…冰魄碎片…还有那柄剑…迟早…迟早是我的!”
他怨毒地低吼着,不敢再停留,强忍着剧痛和彻骨的寒意,身形踉跄着,如同受伤的豺狗,迅速消失在风雪更加狂暴的山崖深处。
风雪呜咽,将一切痕迹和低语无情抹去。雪窝子村昏黄的灯火在风雪中明灭,如同惊涛骇浪中飘摇的小舟。而村后那片染血的黑色冻土和诡异的冰莲剑痕,则成了这个寒夜最深沉、最不祥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