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三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和沈浪不容置疑的气势砸得晕头转向,心口“咚咚”狂跳,血液直往头顶涌。
他猛地反应过来,脸上的愁苦瞬间被一种豁出去的狂喜和紧张取代。
快步朝着沈老根家里奔去,一边跑着一边喊道,“沈老根!沈老根!”
没等一会儿,沈老三和沈老根就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沈浪已经在桌子上的样品瓶上选了几个品相好的,用一块旧布胡乱裹在了一起。
吉普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疯狂颠簸,引擎发出吃力的嘶吼,车头那盏昏黄的大灯像醉汉的眼睛,在无边的黑暗中划出两道摇晃不定的光柱,勉强照亮前方几米远的坑洼。
几人坐在车里,身体随着车身的每一次弹跳而起伏,脸色在车灯晃过的光影里显得冷硬如铁。
后车厢里,沈三叔和沈老根蜷缩在散发着机油和干草混合气味的角落,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让他们像簸箕里的豆子般弹起来,又重重落下。
沈老三死死抱着怀里那包用旧布裹着的宝贝瓶子,仿佛抱着的是全村的命根子。
他牙关紧咬,粗糙的脸上混杂着紧张、希冀和一种近乎悲壮的亢奋。
“浪子……咱、咱真能行?” 沈老根的声音在引擎的轰鸣和呼啸的风声中断断续续,带着明显的哆嗦。
沈浪没回头,只有裹紧大衣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更加冷峻。
引擎的咆哮盖过了他的回答,或者他根本就没打算回答。行不行?不是靠问出来的。
当吉普车的灯光终于刺破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摇摇晃晃地停在市食品厂那刷着白石灰的高大围墙外时,天边已经泛起了一层惨淡的鱼肚白。
厂区里机器的低沉轰鸣隐约可闻,门口传达室亮着灯,一个裹着大衣的看门老头正缩在窗口后面打盹。
沈浪跳下车,落地沉稳无声。
他整了整衣领,大步走向传达室窗口,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长途颠簸的疲惫。
他掏出轧钢厂保卫处的工作证和一个盖着鲜红大印的介绍信,隔着玻璃窗递进去,声音不高:“同志,轧钢厂保卫处沈浪,有紧急公干,想找你们吴厂长。”
看门老头被惊醒,睡眼惺忪地接过证件和介绍信,凑到灯下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公章和字迹。轧钢厂保卫处的大印,在清晨的微光里显得格外有分量。
老头脸上的睡意褪去,换上一种面对“公家人”的小心谨慎。他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拉开小窗递出一张会客单:“登个记,王厂长现在还没上班,你们可以在我这等一会儿。”
沈浪刷刷几笔填好单子递回去,回头开车进了厂区里面,就在车上静静的等着上班的时间。
沈老三下车深吸一口凌晨冰冷的空气,把怀里抱得温热的布包又紧了紧,挺直了腰杆,努力伸了伸还有些发软的腿。
早晨不到八点,食品厂的大门口已经陆陆续续的有工人上班了。沈浪在门岗处和看门的老头抽着烟,眼睛时不时的扫过门口。这时,看门老头指着远处骑车而来的一个中年男子,向沈浪介绍道,“那个穿着藏蓝色干部服,骑自行车的就是吴厂长。”
沈浪闻声忘了过去,赶忙和老头道了声谢,就去大门门口去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