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了最关键的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然后!趁它们都热的时候,用那铁轱辘碾!像碾子压麦子那样,使劲儿、慢慢地碾过去!把它碾平!碾薄!\"
\"轰!\" 沈浪的话,像一颗火星掉进了油锅里!
厂棚里所有垂头丧气的人都被这石破天惊的\"土法子\"惊呆了!
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照浪子说的办!烤石板!把铁碾子架上!\"沈老三对着众人说道。
希望的火苗,再次点燃。这一次,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
青石板被架在了窑口温度最高的地方。灼人的热浪炙烤着它,通红的火焰舔舐着它的底部。
石板渐渐由青灰变得暗红,表面甚至开始蒸腾起肉眼可见的热浪,周围的空气都扭曲了。
沈浪亲自守在旁边,用一根长铁钎不时翻动石板,确保它每一处都均匀受热,烤得\"透心红\"。
汗水像小溪一样从他脸上淌下,瞬间又被烤干,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盐渍。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石板的颜色。
另一边,沉重的生铁滚筒被清洗干净,两端的轴孔里抹上了厚厚的、耐高温的石墨油脂。四个力气最大的工人,两两一组,握着临时用粗铁管焊成的摇柄,严阵以待。
窑内的玻璃液翻滚到了最佳状态,橘红透亮,粘稠适度。
特制的长柄大勺再次舀起沉重的一勺熔流。这一次,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倒!\" 沈浪的声音在热浪中响起,异常清晰。
炽热粘稠的玻璃液,带着毁灭性的高温,被稳稳地倾倒在滚烫的、暗红色的青石板上!
没有刺耳的\"滋啦\"声!没有浓烈的白烟!
滚烫的玻璃液接触到同样滚烫的石板,如同滚烫的油脂遇到了滚烫的铁板,发出一种轻微的\"嗤嗤\"声,没有瞬间凝固,而是像一滩粘稠的、橘红色的水银,迅速地向四周流淌、摊开!高温抵消了温差带来的剧烈应力!
\"快!碾!\" 沈浪嘶吼着,声音都变了调。
四个壮汉同时发力!\"嘿哟!\"一声沉闷的号子,沉重的生铁滚筒被他们用尽全力推动!铁碾子带着巨大的压力,缓缓地、坚定地压上了那摊正在流淌铺展的橘红色熔流!
\"噗嗤……嘎吱……\"
一种奇异而沉闷的碾压声响起。
滚筒所过之处,炽热粘稠的玻璃液被强行压薄、碾平!高温让玻璃液保持着良好的塑性,在巨大的压力下顺从地延展开来。
滚筒沉重而缓慢地向前滚动,留下一条逐渐变宽、变薄的、暗红色的\"道路\",边缘还微微向上卷起。
滚烫的热浪和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但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滚筒下正在诞生的奇迹!
整个碾压过程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当滚筒终于碾过整块玻璃液,到达石板另一端时,四个壮汉早已汗流浃背,手臂颤抖,几乎脱力。
厂棚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暗红色的石板。
没有立刻碎裂的声音。
没有粘住的迹象。
沈浪拿起一根长铁钩,小心翼翼地钩住玻璃的一个边角,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向上掀动……
\"嘶……\"
一声轻响,伴随着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一整块!一整块暗红色的、微微起伏的、边缘并不规则的平板,被缓缓揭离了滚烫的石板!它像一块巨大的、半凝固的琥珀,在窑火的映照下,散发着灼热而朦胧的光!
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