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云奇满脸的笑容登时就有些凝固,他转身看了看依旧“忿忿不平”地试图护住羊群的萧铃儿,咬了咬牙、跺了跺脚,对男子赔笑道:“大老爷,小的代妹子谢谢您了,能伺候尊贵无比的王子殿下,是小人妹子天大的荣幸。”
男子极为满意地挺了挺大肚子,把盐巴往怀里一塞,以恩赐般的姿态对云奇道:“你们,跟我们走吧。”
就这样,苦苦地找寻到此结束,在男子等十多名“向导”地指引下,四人踏上了全新的旅程。
西突士兵果然都是天生的骑手,虽然男子和他手下的那帮子老爷兵们身形一个赛一个肥硕,但马上功夫却相当不错,只是他们没有料到这四个“贱民”的马术居然也相当了得,尤其是云奇和萧铃儿,几乎始终与他们并驾齐驱。西突人一向尊崇勇士,而马术就是勇士所必备的重要技能之一,只这一项就使得男子等人对四人的好感倍增起来,也逐渐与他们稍稍热络、友好了起来。
一路之上,云奇极尽狗腿之能事,把男子和那帮老爷兵哄得那叫一个眉开眼笑、心花怒放,最后男子不但答应将他们引荐给提莫王子,还答应想办法帮他们弄到一块专门的牧场放牧。
杨毅和薛集从未见过云奇如此谄媚的模样,嘴巴时不时张的都能塞进去一整个拳头,而萧铃儿也对云奇拍马屁的功夫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心生感佩的同时,亦在心里暗暗翻了不老少的白眼。
从男子陆陆续续透露出的讯息中,四人得知,他名唤土纳齐,其父是西突九部薛延陀部的一名部落小首领,两个多月前,土纳齐刚被选入大可汗也澜吡倜最小的儿子也澜提莫的护卫军之中担任小队长,这次土纳齐是奉命前来巡视也澜提莫的牧场、顺便也给自己搜刮点民脂民膏的。
“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看来两方人马都很幸运。
一天之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他们行进的终点,大可汗也澜吡倜的金顶牙帐所在地,西突王庭。
站在高处远远望去,密密麻麻、大大小小、星罗棋布的白色毡包沿着狭长的加仑河而设,夕阳西照中,缕缕炊烟随风飘散,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一股混合着干牛粪味儿的浓郁的烤肉香气,勤劳能干的西突妇人哼唱着悠扬轻快的歌谣准备着吃食,身强力壮的西突男人驱赶着牛羊入圈,总角孩童嘻嘻哈哈地在毡房间来回穿梭玩耍。
多么温馨和谐的一幅草原烟火图哇,若是没有家国之仇,没有战争杀戮,所有人都愿意把自己融入这幅图画之中。
“看,”就在四人愣怔间,土纳齐指着王庭的最高处,一脸的骄傲、敬仰之色,大声道:“那就是大可汗的金顶牙帐!如此精美绝伦的宫帐你们这辈子都从未曾见识过吧?”
逆着夕阳,四人顺着土纳齐所指的方向望去,映入他们眼中的是一座足足可以容纳一两千人的巨大白色宫帐,宫帐外装饰的金光灿烂、金碧辉煌,看起来极为富丽堂皇,帐顶中央,巨大无比的金色狼纛迎风招展,象征着大可汗的绝对权威和无比尊崇的地位。
金顶牙帐确实很恢宏,但是与永宁城里的帝宫却不可同日而语,四人虽心念相似,但还是努力露出了一副无比惊讶、向往的神情,这让土纳齐更是鼻孔朝向了天,“哼,你们这些贱民,若非遇到老爷我,你们这辈子怕是也不可能有此见识。”
“伟大神勇的土纳齐老爷,您说的极是。小的们只配替大人们放马牧羊,哪里能有此等殊荣呢?”云奇的马屁脸上盛开着格桑花一样明亮的笑容,望着金顶牙帐的目光亦格外热烈深邃。
土纳齐就如同一名得胜班师的大将军,趾高气昂地命令着四人把羊群赶进了一处宽大的围圈,之后将肥厚的手掌再次伸到了云奇的面前。
云奇哭丧着脸,不情不愿地从挎包内掏出了一个比巴掌稍大些的油纸包,用力地捂在胸口不肯放开,“大老爷,这、这可是小的们最后一点儿盐巴了啊。”
“哼,给你们留一半的羊,就已经是看在月神的份上了,盐巴也是尔等贱民消受得了的?再啰嗦,小心老爷我一只羊也不给你们留下。”土纳齐扬起马鞭,作势就要往云奇的身上抽去。
见此情形,云奇急忙把盐包双手奉给土纳齐,油纸包在脱离他双手的一刹那,两滴千般不愿、万般不舍的眼泪便顺腮而下,散落在了烈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