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长赢抬手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数据,是信任的产物。用户把他们的生活、他们的家托付给‘天工平台’,是基于对我们长赢的信任。如果我们把这份信任,变成算计他们的工具,今天能多卖一个柜子,多推出一笔贷款,那么明天,当用户醒悟过来的时候,就是我们长赢帝国崩塌的开始!”
他走到会议室前方,手指重重地点在桌面上:“我决不允许,长赢变成一个依靠窥探和算计用户来牟利的公司!那与我们击败的沈哲瀚、赵天雄之流,有何本质区别?!”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那些原本支持李明锐的人,也低下了头,面露惭色。
“李总监,”程长赢看向李明锐,语气缓和了一些,“你的能力和激情我很欣赏。长赢需要你这样的开拓者。但是,开拓,不能没有边界。数据的价值,不在于我们能从用户身上榨取多少,而在于我们能用它为用户创造多少真正的、不含杂质的价值!”
他最终拍板:“我决定,成立集团‘数据伦理委员会’,由我亲自担任主席,陈墨、苏晚晴,还有聘请的外部法律、伦理专家担任委员。委员会的首要任务,就是制定《长赢数据伦理宪章》,明确数据的收集、使用边界!”
“宪章的核心原则就是:第一,最小化收集,非必要不收集。第二,用途明确,绝不超出用户授权范围。第三,优先用于提升产品和服务体验,严格限制用于营销和金融推广。第四,建立透明的用户数据查询和删除机制。我们要做的,不是挖掘‘金矿’,而是建造守护用户数据和信任的‘堡垒’!”
决议已下,无人再敢异议。李明锐虽然有些失落,但在程长赢强大的意志和清晰的逻辑面前,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会议在一种略显凝重的氛围中结束。
众人离去后,程长赢独自留在会议室,揉了揉眉心。他知道,今天他挡住了一条来钱最快的路,也可能会让一些“务实”的人才感到失望。但他更清楚,有些口子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企业的品格,如同堤坝,容不得一丝裂缝。
这时,陈墨去而复返,脸上带着一丝未散的忧虑和一丝新的疑惑。
“程总,谢谢您的支持。”陈墨说道,随即又压低声音,“按照您的指示,我们数据伦理委员会的技术团队,刚刚对‘天工平台’的所有数据流向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底层扫描和压力测试。”
“有什么发现?”程长赢看向他。
陈墨的表情有些古怪:“整体非常干净,符合我们所有的安全规范。但是……在扫描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一个极其微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数据熵增’异常。”
“数据熵增?”程长赢皱眉。
“嗯,”陈墨点点头,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就像一池静水,按理说水分子的运动是随机的。但我们检测到,在庞大的用户行为数据流中,有极少量、特定类型的数据包——比如涉及用户深夜活跃时段、特定情绪关键词搜索、以及……以及对‘未来科技’、‘地外文明’等冷门话题的访问记录——它们的传输路径,呈现出一种非随机的、极其微弱的‘趋向性’。”
“趋向性?趋向哪里?”
“不确定,”陈墨摇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技术狂人遇到未知难题时的兴奋与警惕,“它们没有流向任何外部Ip,也没有被存储在我们的服务器上。它们就像是……在系统内循环的过程中,凭空‘蒸发’了一小部分信息量。这种‘蒸发’的模式非常独特,我从未见过……有点像……有点像……”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有点像被一个我们无法理解的‘存在’,以一种我们无法探测的方式,‘观察’了一下。”
程长赢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猛地想起,在之前与“衔尾蛇”的意识和网络战争中,那个神出鬼没、学习能力恐怖的“幽灵协议”,以及吴明远那颗在营养液中闪烁着幽蓝电子光芒的头颅……
“衔尾蛇”的威胁不是已经清除了吗?749院不是已经接管并封锁了相关技术吗?
难道……还有东西潜伏在数据的深渊里?或者说,“观察”着他们的,是另一种……更未知的存在?
程长赢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对陈墨沉声道:“这件事,列为最高机密。成立一个绝密项目组,代号‘观察者’,由你直接负责,只向我汇报。调动一切必要资源,给我弄清楚,这个‘数据熵增’到底是什么!记住,在查明之前,不要打草惊蛇。”
陈墨凝重地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程长赢再次望向窗外,城市的灯火璀璨如星。他刚刚为自己的商业帝国筑牢了数据的伦理基石,却在基石之下,似乎触碰到了更深的、令人不安的隐秘。
数据的深渊里,究竟谁在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