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2)

艾芝显然也想到这点,皱了下鼻子咕哝:“……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单独行动的风险总是比集体行动要大些。或许是担心真的被反击了,才涂了一击即倒的迷药。”

“……”雅辛托斯若有所思,他一边想着待会儿的行动,一边将那支涂了药的箭支拔了出来,单独插在腰侧。

元老院子弟选择的“狩猎场”,相对比较平坦开阔,坡度不大。但这是山麓,该有的灌木、植被一点不少。

艾芝居高临下地找了会儿,不禁啧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我们应该早点来的。诺姆的人在白天发现他们的行踪,这会儿没了光,他们不动还真不好找。”

但没有关系,总有人替他们打破这片平静。

月光下,几条影子从地形更低的地方摸了过来,就像一群分散低飞的蜻蜓,掠过那些低矮的灌木丛时,几乎没有造成一丝响动——

几乎,而已。

那些安静而无害的灌木丛骤然展示出狰狞的利齿,反着银光的刀刃猛然割破他们的足踝或是侧腹,接着一双双手如同黑海中的八爪鱼触手般伸出,将他们捂住口鼻拖入灌木丛。

挣扎被钳制,怒喊被手掌封于口鼻,紧接着是布料被刀锋割开、徽章落于敌手的声音。

一切都不比聒噪的蝉鸣更大声,如果不是早盯上这些灌木丛,你根本不会意识到,就在下方不远处,有一群选手被悄然无声地淘汰了。

那些元老院子弟们就像真正的八爪海怪一样,在灌木丛中懒洋洋地将猎物搜刮了个干净,接着向灌木丛外的草堆里,吐出那些已经无用了的选手。

只是有一个灌木丛不大一样,吐出的“食物残渣”有点沉闷,不过选手或胖或瘦、体重不一很正常,没人注意到不同。

也就没人能发现,原本蹲在灌木丛中的“猎手”,此时正歪七扭八地晕厥在自己猎物的旁边,脸上还残留着不甘和惊怒。

雅辛托斯蹲在刚挤进的灌木丛里,同样懒洋洋地将猎物、以及猎物的猎物给搜刮干净,顺便瞄了眼旁边的灌木丛。

艾芝在那里头摸索了一阵,也紧跟着吐出两个倒霉的猎物。

潜伏最考验的就是耐心,雅辛托斯无聊地扳起手指计算:元老院除了国王占有两个名额外,还有二十八个长老,其中二十个都有子嗣参加了这场试炼。

除去达斯那一帮人,还剩下十二个,现在有两个已经倒在草丛里,那就还有十个。

夜风掠过低矮的矮灌木,将兵戈相交声送入耳畔。

越是临近结束,帕尔农山中的暗潮反而越发汹涌。一小群负着伤的选手正在缠斗,其中一拨已经有些力竭,不得不边战边退,一脚踏进这片布满窥伺目光的灌木丛。

“——有埋伏!”

有人匆匆发出警告,这群选手几乎立即做出决定,握紧武器一致对外:“出来!”

他们将长长的弯刀横劈向灌木丛,逼得那几个“吞噬”失败的元老院弟子不得不跃起身,但这并不能改变他们结局。

剩余的几处灌木丛中,其余的猎手齐齐出动,猛扑向这些负了伤的猎物们。

银色的直刃短剑犹如银蛇舞动,在弯刀击中自己前直接扎入猎物的手臂,接着击晕这些可怜的选手们,如同现身时一样迅速,拖着新到手的猎物钻进灌木丛。

然后,其中一个幸运儿就和趁机占据他藏身处的雅辛托斯对上视线。

这位幸运儿惊愕地瞪大眼睛,雅辛托斯毫不吝啬地送给对方一个大大的微笑,嘴唇无声掀动:【惊喜!】

“……”惊你妈,幸运儿还没来得及骂出声,就被臭烘烘的药草糊满口鼻,在窒息和作呕中不甘地失去意识。

还有八个。

雅辛托斯特地把草药给晕厥的幸运儿补了补,安静地在草丛中等待。

白天那些不敢靠近水源的选手们,终于趁着夜色靠近溪流,他们结着队伍,轮流负责打水、盯梢,有几个口渴得早已面如土色,灌满水囊后迫不及待地仰头也灌了自己一口,克制地没敢喝多,因为接下来他们还准备翻山越岭。

负责放风的选手们将狐疑的视线投向那些灌木丛:“我们绕道走,还是直接从这儿过?”

“抓紧武器,路过灌木丛的时候刺几刀。”领头的那个人收起水囊,当先举起反曲刀,绷紧身体靠近第一个灌木丛。

一切就像不久前事件的重演,猎手们从灌木丛中冲出来,不过这一次猎物的实力有点难啃,他们不得不花了更多时间去周旋,也在打斗中突然意识到不对:“——嘿!怎么感觉我们少了几个人??”

——已经迟了。

雅辛托斯的三根弓箭早已涂好了草药,架在拉满的弓上。

感谢阿卡的按摩,他的眼睛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足以锁定目标。

雅辛托斯松开右手,箭支疾射向被缠住的元老院子弟们,其中两个闷哼中箭,坚持了不到几秒便摇晃倒地,另一个及时将对手拉到自己身前:“有埋——”

他的话音未落,肩头就是一痛。

艾芝半蹲半跪在另一个方向,将第二支箭搭上弓,不等敌人反应过来,便疾射向剩余的选手们。

“嗖嗖!”

两边射来的箭再次命中三个被缠着躲闪不及的选手,眨眼间剩余的八个猎手就倒下了五个,尚且幸存的三个脱口而出:“迷药!是单独行动的弓箭手!”

“?”雅辛托斯的眼睛一眯,将弓上的三根箭支射出,同时向后一滚,躲过劈来的弯刀,“单独行动的弓箭手?”

那个搞定了对手扑来的元老院子弟看清了雅辛托斯的脸,磨起牙:“怎么是你!”

雅辛托斯眼睛眨也不眨,反手拔刀出鞘,抵住对方的弯刀,不着痕迹地套话:“怎么,很失望?你以为我是成年战士?”

元老院子弟没说话,但表情证明了一切。

所以,这群大贵族出身的选手也被迷箭攻击过?那看来迷箭确实不是针对我和艾芝几个人的了。

雅辛托斯心中思量着,左手往腰间一抹,拔出直刃短剑,俯身横腿一扫,在元老院子弟误以为他要攻击自己下盘,力气下沉、牢牢站稳脚跟之际,将弯刀一抛,抽出长弓对着元老院子弟的脑壳就是一甩。

“啪!”

元老院子弟晕头转向地往后踉跄了几步,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难闻的草药糊住口鼻:“唔唔!”

你妈的,哕……

元老院子弟不甘闭上的眼睛里仿佛写满这句话。

“搞快搞快!”艾芝已经趁火打劫,在僵持的两拨人中间腾跃好几回了,放倒了三四个选手后,被终于决定暂时对外的选手们集体针对,“殿下!”

雅辛托斯一个滑铲从后方追上,以极为刁钻的角度用弓弦绊倒一个,右臂一撑,跃起后大幅度地甩动手臂,又抽晕一个,当他顺着惯性借力滚到自己扔开的弯刀边时,场上站着的只剩下两个元老院子弟。

“……艹!”那两个子弟忍不住爆出一声脏话,不甘示弱地分别向雅辛托斯和艾芝扑来,艾芝凭借蛮力和其中一个缠在一起,雅辛托斯则向后一撤,躲开劈来的弯刀。

这个举着刀的年轻选手很眼熟,雅辛托斯在闪避之余回忆了一下:“铁面——咳,”不小心把取得绰号给叫出来了,“铁达列元老是你的爷爷?我记得达斯被猪拱的那会,你是不是也在旁边帮他?”

铁达列之孙冷哼:“是又如何,你光躲什么?有本事迎战啊!”

“我就是确定一下,”雅辛托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你觉得自己的学习能力如何?”

什么如何?铁达列之孙紧追几步,刚想怼回去,就觉足下一麻,右脚在疾跑中骤然失去控制,左脚兀自往前迈,当时就一个劈叉坐在地上:“……”

痛到失声。

铁达列之孙的表情一时扭曲起来,斯巴达训练中可不包括柔韧性的训练,没人觉得在战场原地劈叉可以喝退敌人,但此时,他痛苦地想:至少可以保护自己的……啊!

惯性带来的作用力之大,不仅将他梆硬的筋拉开,还带着他狠狠墩在地上,双腿之间某两个微妙不可言名的蛋状物直拍地面,差点没让他坐蜡了。

“……”呃,这个跟我预想的有点不一样,雅辛托斯尴尬地抽了一下嘴角,“那个,这不是我本意。”

铁达列之孙倒是能忍痛,挥动弯刀逼向准备蹲下的雅辛托斯:“你……你这个恶毒之徒!”

雅辛托斯举起双手后退:“我只是在刚刚扔下弯刀时,顺带原地安了个带麻痹效果的暗刺,踩上了最多跌一跤,我怎么知道你跌跤的方式这么与众不同?”

“什么?”艾芝从打斗中支出头,他和对手互相打掉了彼此手中的武器,正用最原始的方式滚在地上扭打,此时艾芝略胜一筹,一手牢牢钳着对方的脖颈,试图往不停甩头的对手口鼻糊草药,“什么时候安的……算了,刚好。”

艾芝箍住对手的挣扎,将人拖到暗刺边扎了一下,终于气喘吁吁捋下对方胸口的徽章,顺带粗鲁地扯走对手腰间装满徽章的包囊:“我就看到你俯下身以后,把弯刀扔了,换成弓箭,我还当那就只是为了声东击西。”

雅辛托斯看向旁边的铁达列之孙,对方倒是努力拖着麻痹的右腿,想要站起来,最终还是跌坐在地,拳头攥得咯吱直响。

只是一根不起眼的刺,一根那么微小、不上台面的暗刺……

“即便时光倒流,再来一百次,你还是一样会栽在这根刺上。”雅辛托斯看着对方的脸色,慢慢道,“当然,可能摔倒姿势不太一样……你知道这是因为什么,我在战斗中比你多看了一步。”

雅辛托斯泰然自若地厚着脸皮自夸:“而你自始至终就没意识到可能有暗刺的存在。如果这是在战场上,将会怎样?”

是死亡。

所以那些军团的士兵没有对失败者展示任何仁慈,他们凭借自己的实力,躲过了死神的镰刀,从战场活着回来,比谁都清楚这群抱怨着“五十人怎么可能打过”、“只是一点点小疏忽”的人,如果是在战场上,将面临什么样的下场。

谁说淘汰不是一种仁慈?至少他们不会收割走失败者的生命。

雅辛托斯不等铁达列之孙说话,就将从这些元老院子弟身上掏来的包囊拿出一个,数了二十个徽章扔在铁达列之孙面前。

“——你干什么?!”铁达列之孙显得有些神经质地擡头瞪他,“你想羞辱我?!”

雅辛托斯抱臂环胸:“我只是觉得,你们比起达斯那帮人还算有救。但你要这么想也行——我都打赢你了,羞辱羞辱还不行?怎么,还要经过你同意?”

铁达列之孙:“……”

你他妈的。好像没法反驳。

“我用的麻药和弓箭手箭头上涂得不是一种,你的那些同伴很快就会醒来。”雅辛托斯将陷入纠结矛盾中的铁达列之孙抛在身后,提溜住还在狂摸“尸体”,试图撸下更多资源的艾芝,往更远的方向走,“要不要分给他们是你的选择,但我建议你动作快点,这里连续发生这么大动静,军团肯定会赶来。”

“真不多多拿一点箭支?我看他们的箭翎做得很不错,”艾芝失望地在雅辛托斯手下晃荡,像一只抱满了鱼、还眼巴巴看着河里小虾的猫,“而且还把徽章还给他们干嘛?”

雅辛托斯颠了颠腰间一波肥的包囊,语气虚伪:“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压低声音,“而且那么快把他们淘汰了做什么?我还怎么打五六七八遍?谁给我们继续输送营养?”

把羊放出去再养一波嘛,这不就跟割山羊毛是一回事。

雅辛托斯不禁摇摇头,深刻地觉得应该让参加训练的斯巴达男孩们多去干干农牧活,很多看似复杂的问题,解决方案就蕴藏在这浅显易懂的农活中。

艾芝跳下地面,和雅辛托斯一起加快步伐:“虽然很不希望会这样,但以铁达列元老的性格,教出来的孙子估计真的会把徽章平分给战友,毕竟他们之前是以小组配合的形式行动。被我们袭击过一次,这次多半会选择像军团一样聚在一起,不留逐个击破的机会。”

他们一路向高处走,雅辛托斯巧妙地挑选着路线,保证行动的隐蔽性,直到在某个山洼处停下:“所以,该点火了。”

数十根枯枝被两人搬运过来,划好绝火线后,艾芝用火石将篝火点亮:“快走。”

军团本身就很有可能冲着这边过来,看到篝火肯定第一时间被吸引,他们必须迅速撤离。

“要猜猜元老院那批人会往哪里走吗?”艾芝按照跟诺姆等人说好的方向,快步走向碰头地点,“他们看到篝火和浓烟,肯定会想到军团会过来,所以势必往反方向走,但是那里又有一处裸岩地,很不安全,所以中间的狭流谷地就是必经之路。那条道两边都是光裸的峭壁,一旦踏上了,就必须要走到头……等等,你不会是故意在刚刚那个位置点火的吧?”

雅辛托斯致以微笑。

这就叫抓小动物千日,用经验一时。

于是,在最后一根枯枝恰巧燃尽的时候。

元老院子弟们发着牢骚匆匆走至狭流谷地的中段:

“这群狡猾的家伙,我们辛苦了一天!白忙了!要不是刚刚路上还碰到几队送菜来的,我们这个成绩……算了,我们这个成绩也和倒数没区别了。”

“‘群’?他们只有两个人。波尼,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承认,自己就是技不如人被打败了?”

“那个一直钟爱在黑劳士堆里风流的殿下就算了,他毕竟也是亚基亚德家族的后裔。但是艾芝?他身上可留着一半黑劳士的血!”

“够了,如果一个斯巴达人胸襟狭窄到被敌人打败,还绞尽脑汁否认敌人的实力,那还会有什么进步?”

“那你赞同黑劳士比我们斯巴达人强咯?”

“为什么不?一个有荣誉的斯巴达人,应该不惧于向值得敬佩的对手坦坦荡荡地表达尊重!”

“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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