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辛托斯无语又好笑地擡手:“别,活生生把我叫老几千岁。这件事我插手的够多了,后续丘比特要接受什么样的惩罚,不由我决定。”
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遵从心意开口:“只是出于私心,还是希望别把他罚得太狠。”
上辈子死神兄弟的对话仿佛还在耳边,话语里阿波罗的无情与丘比特的抵死守信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到底还是有所触动,但又心知丘比特该受罚长点教训,免得下次再毫无计划、考虑不周地导致好心办坏事:“——只是这么一说。该怎么罚你们还是怎么罚。”
他在这件事上估计是最没发言权的。
毕竟上辈子他可是直接逃出冥界、逆转时间了,哈迪斯的规矩早被他踩得稀碎,这辈子也没好到哪去。
阿芙洛狄忒连忙增加筹码:“丘比特还能帮忙公务呢,现在冥界事务这么多,正缺这样一个热爱办公的人手啊。”
“嗯……”原本还在酝酿怎么惩罚丘比特的冥界众人,顿时陷入内心的矛盾。
雅辛托斯已经转出房间去换衣服了,整理披风时,想起丘比特到来前,火神说的转生门。
“……”他有些犹豫地放下手,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以及阿卡说转生门无法实现的事。
这只是一个格外理想化的提案,但阿卡似乎非常想实现它。
以阿卡这种从早到晚泡在外面收集民意的劲头,指不定会给其他人一种错觉,好像这件事铁板钉钉就能办成了,也不知得知转生门无法实现的事,大家会怎么想。
这么一想,雅辛托斯原本往床边走的脚顿时一转,打算到母亲那儿探探情况,顺便告知阿卡转生门的事。
…………
吕忒斯王后平时居住在草原上的一处聚集地里。
雅辛托斯进门时,院落里还有不少姑娘在嬉戏,好在这些姑娘很害羞的样子,看到雅辛托斯也没有上前搭话。
雅辛托斯在屋里找了一圈,才在卧室看见正和一只幼狼对峙的母亲。
吕忒斯王后手里拿着肉,眯着眼睛看毛绒绒的小灰团子:“三加五,是多少?”
“……”毛团子仰头眨巴眨巴眼睛,随后啥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扭过头,伸出小粉舌头梳理自己过于蓬松、显得有几分虚胖的毛毛。
雅辛托斯无语:“母亲……”
吕忒斯王后拨了下小狼的短尾巴,把幼崽拨得炸毛,才把肉一丢,站起身:“你怎么还不走?斯巴达不需要你了?好好一个大活人,整天待在冥界像什么样子?”
雅辛托斯无奈:“冥界这边还有些问题没处理完,结束了我就会回去。对了,阿卡呢?这几天他一直在为了转生门的事在你这儿收集意见,我刚刚一路走过来,怎么没看到他?”
“一直在我这儿?”吕忒斯王后抱起狼崽搓揉的动作顿了下,看向雅辛托斯,“他可没一直在这儿。收集民意的事早就做完了,当时我还夸了他一句效率挺高……他没回去找你?”
“……没有。”雅辛托斯顿了一下,“他这几天陆陆续续地往行宫送记录,我以为他一直在这里忙。本来过来,就是想告诉他转生门的事可能办不成,叫他别白忙活,谁知道……”
谁知道阿卡并不像他想的那样。
或许,他觉得阿卡希望转生门能实现,只是阿卡表现给他看的假相。
或许,他担心阿卡会因为转生门办不成的消息而失落,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担忧。
雅辛托斯微蹙了下眉头,倒不是因为阿卡的隐瞒,而是有些挫败。
阿卡为他做的太多,原本他以为转生门是个不错的机会,难得他能帮助阿卡实现对方期待的事情,结果赫菲斯托斯告诉他办不成。
而现在,母亲又告诉他,阿卡或许并不如他想的那么期望转生门能实现。
旁边,吕忒斯王后又三两下把狼崽折腾得气呼呼的,呲出小奶牙使劲咬吕忒斯王后的手掌。
吕忒斯王后也不在意这点痛,任小灰团子叼着她手掌挂着磨牙:“这个小伙子跟你什么关系?我听传言说,你把哈迪斯也踹了?现在是那个什么预备……总之你又是一个人了?那这个阿卡不错。”
雅辛托斯抽回神,有几分好笑:“我以为,你听说他对我有所隐瞒,会很生气地让我远离他,不要交付信任。”
阿卡就这么招老一辈人的喜欢?
说起来,他的父亲乌纳陛下也是头一次见阿卡,就指着阿卡说他比阿波罗好,更适合当爱人。
“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又死过一次就知道了。”吕忒斯王后道,“秘密不那么重要,是个人都有秘密。非要把人扒的清清楚楚、赤.裸裸的,对于我们这种藏着太多心思的人来说,反而不利于相处。”
吕忒斯王后停顿了片刻:“我说他不错,是因为他看你的眼神。”
“嗯?”雅辛托斯愣了一下。
吕忒斯王后缓缓梳着小狼的后背,重新把小灰团子梳成个狼饼,贴在她膝盖上:“咱们在行宫里喝酒的那会儿,我就见过他。你大概没注意过他站在你背后时,看你的眼神吧?下回可以找面镜子试试。那种眼神……我很熟悉。”
不曾有人对她展露过那样的眼神,但这种目光,她曾在乌纳的眼中见到过。
那时候,奥斯的母亲尚未去世,吕忒斯王后时常在驯鹰回家的路上,与这对爱侣擦肩而过。
乌纳总是走在那个个子娇小的女人身后,大部分时间是沉默的,但他的眼神落在前面的人身上,却像是在诉说着再多言语也讲不尽的爱意,而更多的,则是属于一个成熟强大的男性的强烈保护欲。
他跟在前面的人身后,不像个斯巴达的国王,倒像是个只属于一人的守护神。
也是那个画面,让吕忒斯王后在数年后双亲亡故,成为身负巨额财产的孤女时,果断拒绝了一应试图求娶她以获得财富的斯巴达男子,嫁给当时麻烦缠身的乌纳陛下。
因为她相信,能对一名黑劳士露出那样眼神的男人,一定不会被她的财产所动摇,相反,他会支持她的政见,成为她棋盘上最坚定、得力的一枚棋子。
吕忒斯王后淡淡道:“我这辈子是没懂过爱情,所以或许说得不准。但我觉得,你父亲看到他,估计也会这么说。他的眼神……乌纳大约也见过不少次。就在他每日清晨醒来,对着铜镜洗漱的时候。”
那种……知道爱人脆弱纤细,于是坚定地要守护爱人的决心和信念,大概是乌纳陛下在面对元老院和贵族刁难时,支撑他每天清晨踏入议事厅的动力。
吕忒斯王后耸耸肩:“没死前,我可能还挺在乎子嗣的,现在死进爱丽舍,我觉得也就那么回事。你俩说不定还挺互补的,看起来你们各自好像都把自己放在保护者的角色上?也挺好,单向的保护总是脆弱的,看看乌纳的失败爱情就知道了。双方都同样强大,至少在遇到问题时,不存在谁是谁的弱点这一说了。”
“母亲。”雅辛托斯有些哭笑不得。
门外传来姑娘们小小的呼唤声:“是阿卡呀,他又来了。”
议论声音未落,阿卡就迈着大长腿停在门口:“你怎么来了?在聊什么?”
雅辛托斯深深看了面色淡淡的阿卡一眼,又看了母亲一下:“在损父亲的爱情?”
阿卡:“……??”
·
虽然打从几位殿下长大后,明塔就在各种公文的折磨下疲惫不堪,但无疑,今天绝对是她最精疲力竭的一次。
被爱神之箭威胁着埋首公务,从恶犬爪下逃生,最后又得知行宫里的几位殿下居然真的也是神明本尊……天!她之前竟然是指着火神和美神骂丑吗?!
连番波折下,回到家后,明塔甚至没有力气去餐桌边绕一圈,给自己拿个面包。
因此,她也没注意家里似乎多了一个人,餐桌上的氛围也和往日不同。
“啪!”
明塔的房门关上后,整整齐齐坐在桌边的水泽仙子们顿时爆发出一阵低语:
“看!我就说明塔肯定在行宫受了很多委屈,今天居然连家里面来人都没发现。”
“是啊,也不知道那个雅辛托斯是怎么蹉跎她的。瞧瞧明塔的惨样!那个雅辛托斯还让塔纳托斯和修普诺斯两位殿下四处宣传,他是凭借工作能力进的行宫……如果真是这样,他又何必跟明塔这个小姑娘过不去呢?”
“就是,你说对吧?”
其中一位水泽仙女推了推身边的男人,含嗔地骂了句:“你呆呀?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游吟诗人“呃”着挠挠头:“我——我觉得,那位陛下好歹也是人间国王,不大可能做这种事吧?”
水泽仙子们纷纷变了脸色:“你居然还站在雅辛托斯那一边!我瞧你是不想和我妹妹好了!”
“好吧好吧,”游吟诗人投降摆手,圆滑地哄道,“你们毕竟是当事人的家人,可能知道的比我更多些。我又知道什么呢?我就是个破讲故事的。”
他才不要牵扯进这个麻烦。
不过以那位年轻陛下促狭的性格,自己的故事都能主动拿出来跟他们津津乐道,放任他们随意修改发挥,指不定这些仙子们盘算的“麻烦”,雅辛托斯陛下根本没放在眼里,说不定还会觉得挺有意思呢。
水泽仙子们这才满意,连忙又从桌边站起身,围聚在明塔房门外,小心地敲敲门:“明塔,能出来聊聊吗?”
半晌后,房门才吱呀一声开了,明塔有气无力地把脸怼在门缝后:“什么事?”
水泽仙子们不由得更加担心,话匣子顿时打开:
“你在行宫里的事,我们都知道啦!那个雅辛托斯怎么能这样折腾你呢?我们早就在帮你想反击的法子。”
“是呀是呀,你出来听听,我们可是准备了好多办法呢!”
“比如说这个三头犬的涎液,只要一滴滴进冥河水里,咱们用神力把腥臭的气味覆盖掉,骗雅辛托斯喝下,他就能口臭好长时间!说不定自己都能被自己臭晕——”
“卧槽!”明塔不禁本能地一推房门,鲜少说的粗口一下从嘴里滑出来,什么疲惫、饱受惊吓都被姐妹的话给吓飞了,“住手!不是,住口!别想了,冥后——雅辛托斯对我好——”
她本来想说对她好好的,想想堆积如山的公文,她又有点说不出口,只得不无心酸地改口道:“好重视的,你们胡说什么折腾我。”
悲伤的眼泪往肚里流。你们知道个屁,那位折腾的又岂止是我,就连冥王陛下不也是逃不过魔爪。
雅辛托斯对她还算是仁慈的了,还允许她每天晚上回家休息,想想还在行宫里的哈迪斯陛下还有死神他们吧,那才叫求生无路,求死无门。
水泽仙子们狐疑不已:“你这个语气,听起来可不像是真的啊。而且,之前你还气呼呼说,那个雅辛托斯奸诈狡猾,一下抢走了哈迪斯陛下的心,还水性杨花……”
“没有!!”明塔一个激灵,震声打断,“没有抢心,没有水性杨花!”
奸诈狡猾是有的,但这个不能说。
水泽仙子们被明塔的声音震得一惊:“真的假的?你看起来很不正常啊,为什么突然这么大声……真不是受什么胁迫吗?不然你怎么会每天累成那个样子,还给雅辛托斯说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