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下,那片冰壁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景象。冰层深处,并非透明的幽蓝,而是冻结着数个人形的阴影!那些人影姿态扭曲,仿佛在极度痛苦中挣扎着被瞬间冰封,他们的身体轮廓边缘,丝丝缕缕的黑色物质如同凝固的血液或……某种消融的组织,渗透在晶莹的冰体里,形成狰狞可怖的暗色花纹。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洞壁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细密的抓痕,深深刻入冰层,一直延伸到那些人影被封冻的位置,仿佛是他们生命最后一刻绝望的印记。
“献祭……”陆子铭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法抑制的寒意,“是活祭!用血肉之躯…平息冰髓?还是…开启通路的祭品?” 手电光扫过那些抓痕,每一道都像抓在人的心尖上。洞顶几根粗大的钟乳石正对着这片区域,冰髓滴落得异常缓慢,却更加粘稠,颜色也更深,近乎墨蓝。
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和绝望气息,如同无形的触手,从冰壁中渗透出来,缠绕住三人的心脏。张骁握紧了青铜剑,指节发白。陈青梧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抑,握着骨笛的手指冰凉。
“管他娘的是献祭还是啥!”张骁猛地一咬牙,眼中凶光毕露,卸岭力士的悍勇被这邪异的景象彻底激发,“路只有一条!闯过去!青梧,笛子别停!老陆,盯紧了!”
呜——!
更加高亢、甚至带着一丝决绝杀伐之气的笛音再次撕裂凝滞的空气!陈青梧的内息以前所未有的强度注入骨笛,笛身竟隐隐泛起一层微不可查的淡蓝光晕,那是蕴含其中的陨铁成分与她的内息、与这极寒环境产生了某种神秘共鸣。
嗤嗤嗤嗤——!
这一次,冻结声密集如雨!声波凝聚成的无形力量,不再是短暂的冰塞,而是如同狂暴的寒潮,瞬间席卷前方滴落的冰髓!大片大片的冰晶在钟乳石尖端疯狂滋生、蔓延,形成一层厚厚的、不透明的白色冰壳,硬生生堵住了那些致命的滴落口!虽然冰壳在不断增厚的内压和冰髓自身的腐蚀下剧烈颤抖,裂纹蔓延,但至少争取到了宝贵的、短暂的通路!
“冲!”张骁咆哮,青铜古剑在前方舞成一片青蒙蒙的光幕,整个人如同出闸的猛虎,朝着那片被冻结的死亡区域猛冲过去!
陆子铭紧随其后,牙关紧咬,爆发出与学者身份不符的速度。
陈青梧一边吹奏,一边踉跄跟上。就在她冲过那片冻结区域中心时,眼角余光瞥见冰壁深处一个人形阴影的眼睛位置。那里,两点极其微弱的、仿佛错觉般的幽绿光芒,似乎……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对上了她的视线。
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那不是错觉!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被强行压回喉咙,笛音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不敢再看,用尽全身力气吹奏,将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也化作激越的音符,疯狂催谷着内息,笛声变得尖锐刺耳,如同濒死的哀鸣!
前方骤然开阔!压抑的环形甬道终于到了尽头。一个相对宽敞、布满嶙峋冰笋的洞窟出现在眼前。身后,那些被冰壳暂时封住的钟乳石传来令人心悸的“咔嚓”碎裂声,墨蓝色的冰髓即将再次如暴雨般倾泻。
三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这处稍显安全的冰窟,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剧烈地喘息。白茫茫的哈气在眼前蒸腾。
“呼…呼…刚才…冰壁里…”陈青梧脸色惨白如纸,握着骨笛的手抖得厉害,指尖冰冷麻木,几乎失去知觉。
张骁喘着粗气,青铜剑拄在地上支撑身体,他自然也看到了那幽绿光点的转动。“邪门!真他娘的邪门!”他心有余悸地啐了一口,“这鬼地方,比粽子还瘆人!”
陆子铭背靠着冰壁滑坐在地,大口喘气,眼镜片上蒙着一层白雾。他摘下眼镜用力擦了擦,声音透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后怕:“活祭…怨念…这冰髓甬道,本身就是个巨大的怨念陷阱!那些冰壁里的东西…怕是‘守门’的!幸好…青梧的笛声镇住了…”他顿了顿,看着陈青梧毫无血色的脸和微微颤抖的手,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你怎么样?”
陈青梧摇摇头,想说话,却觉得喉咙干涩发紧。她试图活动一下僵硬的手指,一阵针扎似的刺痛传来,让她忍不住蹙紧了眉头。
张骁见状,二话没说,一把抓过她冰冷的双手。他掌心宽厚粗糙,却异常温热,一股精纯而温和的内息,如同冬日暖流,从他掌心劳宫穴缓缓渡入陈青梧的手腕经脉。这股力量带着卸岭力士特有的厚重与生机,温和地驱散着她指尖的麻木和经脉的滞涩,抚慰着过度消耗带来的隐痛。
“别硬撑。”张骁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手上的动作却极尽温柔,小心翼翼地揉搓着她冰凉的手指,试图将更多的暖意传递过去,“你这笛子吹得…差点把命搭进去。”
一股暖流顺着手臂蔓延而上,不仅温暖了冻僵的手指,似乎也驱散了一丝盘踞在心头的阴寒。陈青梧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指尖的刺痛在张骁内息的温养下逐渐缓解。她抬眼,撞进张骁那双满是关切和一丝后怕的眸子里。冰窟的寒意仿佛被这目光驱散了些许,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悄然滋生。她动了动被张骁大手包裹的手指,轻轻回握了一下,低声道:“…没事了。”
陆子铭在一旁看着,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凝重。他重新戴上眼镜,强光手电扫向冰窟深处,那里似乎有微弱的气流涌动,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同于冰窟的凉意。“气流…前面可能有出口,或者更大的空间。”他撑着冰壁站起来,声音依旧带着疲惫,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学者的锐利,“此地不宜久留,后面那些东西…封不了多久。”
张骁松开陈青梧的手,顺手将她往自己身后带了带,重新握紧青铜剑,剑身上被冰髓腐蚀的斑痕在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他魁梧的身躯再次挺直,像一尊守护的门神,目光灼灼地投向手电光柱指向的黑暗深处。“走!是生路还是更邪乎的玩意,闯过去才知道!”
呜——
陈青梧深吸一口气,再次将骨笛凑近唇边。这一次,笛音不再仓惶,虽然依旧带着穿透冰层的锐利,却多了一份沉稳和穿透迷雾的坚定。笛声幽幽,如同无形的探针,刺向前方未知的黑暗,为他们在这绝险的冰髓甬道之后,继续探路前行。
冰窟深处,那微弱的气流似乎随着笛声的注入,变得清晰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