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梧闷哼一声,如遭重击,脸色瞬间煞白,握着古剑的手剧烈颤抖,几乎要脱手!颈间的摸金符如同烧红的烙铁般剧烈震颤、发烫,那冰针般的刺痛瞬间变成了烧灼灵魂的剧痛!她脑中嗡的一声,无数破碎、扭曲、充满痛苦哀嚎的幻象碎片如同决堤洪水般冲击着她的意识壁垒!冰崖悬棺中萨满空洞的眼窝、猛犸象渗出黑泪的巨目、雇佣兵被雪崩吞没前绝望的嘶喊……无数死亡和冰冷的意象疯狂叠加、旋转!
陆子铭更是不堪,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雪地里,双手死死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呻吟。他怀中的星图拓本似乎也受到了无形的冲击,兽皮上的线条在极光下疯狂扭曲蠕动,仿佛要挣脱塑封的束缚。
张骁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每一次跳动都无比艰难。那面具黑洞般的“注视”仿佛带有魔力,要将他所有的勇气和理智都抽吸殆尽,只剩下最原始的、想要跪地臣服的恐惧。肩头的伤口在极寒和这恶意的双重侵袭下,麻木感正迅速向整条手臂蔓延。脑中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尖叫:逃!跪下!臣服!否则死!
不行!不能陷进去!张骁在心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伴随着一股浓郁的铁锈味在口中炸开!这自残带来的尖锐痛楚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恐惧迷雾!
“青梧!老陆!闭眼!别看那鬼东西的眼睛!”张骁嘶声怒吼,声音如同破锣,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绝。他强忍着右肩的剧痛和麻木,左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钩,精准无比地扣在自己右臂肘关节内侧的“曲池穴”上!这是卸岭力士传承中用于刺激气血、破除迷障的秘法指诀!
“分筋——错骨!”他心中默念秘法口诀,体内那如同被冰封的江河般滞涩的内力,在剧痛和秘法的双重刺激下,轰然爆发!一股炽热、霸道、带着撕裂痛感的气流从丹田处逆冲而上,强行贯通被恐惧和寒意堵塞的经脉!
嗤!
张骁的左手五指猛地发力,指尖几乎要嵌入自己的皮肉筋骨!分筋错骨手那足以卸开敌人关节的恐怖指力,此刻被他用在了自己身上!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制造超越极限的剧痛,以痛破幻!
“呃啊——!”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从喉咙深处迸发出来,额头瞬间布满豆大的冷汗,又在极寒中冻结成冰珠。整条右臂如同被无数钢针同时攒刺,又像被生生撕裂!这自残带来的、远超肩头伤势的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被恐惧冻结的神经中枢上!
眼前的景象猛地一阵剧烈晃动、扭曲!那庞大的雪魔、狰狞的巫毒面具、周围密密麻麻的白色魅影……都在这一瞬间变得模糊、透明,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投入巨石!真实与虚幻的界限在剧痛的冲击下开始崩塌!
趁着这短暂的、用自残换来的清明,张骁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那巨大雪魔面具上黑洞般的双眼。他不再试图去“看”那恐惧的源头,而是将全部残存的内力和意志力灌注于青铜古剑!剑身嗡鸣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剑尖处,一点微弱却凝练如实质的寒芒骤然亮起,在翻腾的雪雾和惨绿极光中,如同一颗倔强燃烧的星辰!
“装神弄鬼!给我——破!”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凝聚了全部精气神和自残换来的剧痛力量的一记直刺!青铜古剑化作一道决绝的青铜流光,带着撕裂风雪的尖啸,义无反顾地刺向那面具中央,刺向那吞噬一切光线的虚无黑洞!
剑光刺入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没有金铁交鸣,没有血肉撕裂。只有一种感觉——刺入了最粘稠、最冰冷的虚无。青铜古剑上的寒芒剧烈闪烁,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庞大的阴冷力量激烈对抗、湮灭。
紧接着,“啵”的一声轻响。如同戳破了一个巨大的肥皂泡。
那狰狞的巫毒面具,连同它后方庞大如山的雪魔身躯,以及周围所有翻涌的白色魅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倒影,瞬间荡漾、破碎、消散!
刺骨的恶意和沉重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
眼前依旧是翻腾的雪雾,依旧是咆哮的惨绿极光,依旧是死寂的德纳利冰原。仿佛刚才那一切恐怖的围猎,从未发生过。
只有张骁肩上撕裂的防寒服和渗血的伤口,以及他兀自颤抖、剧痛钻心的右臂,证明着那场生死一线的交锋并非全然虚幻。青铜古剑的剑尖,兀自萦绕着一缕几乎看不见的、带着腐朽气息的淡淡白烟,迅速被寒风吹散。
“消……消失了?”陆子铭瘫坐在雪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难以置信。
陈青梧拄着古剑,剧烈地喘息着,额发被冷汗浸透紧贴肌肤。颈间的摸金符终于停止了那要命的震动和灼烧感,只余下一片冰凉。她看着张骁肩头的伤和因剧痛而微微抽搐的手臂,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心疼,声音带着虚脱后的沙哑:“是幻觉……但又不全是……那符牌……刚才有反应……”
张骁缓缓收回青铜剑,左手无力地垂下,指关节因为刚才的自我分筋错骨而青紫一片,微微痉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右肩和右臂的剧痛。他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目光却异常锐利地扫视着前方雪魔消失的地方。风雪卷过,那里的积雪似乎比别处更薄一些,隐约露出了底下深色的、冻得如同岩石的土壤。
“管它是幻觉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他咬着牙,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发颤,却透着一股磐石般的坚定,“想靠这点邪门歪道就拦住咱们?门儿都没有!”他强撑着站直身体,用剑指向那片颜色稍深的冻土,“走!去那边看看!那鬼东西冒出来的地方,底下说不定有东西!”
他率先迈开脚步,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右臂的剧痛和身体的疲惫如同铅块般拖拽着他,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雪原上永不熄灭的寒星。极光依旧在头顶翻滚,惨绿的光芒落在他沾着冰屑和血迹的侧脸上,勾勒出坚硬的轮廓。风雪撕扯着他的衣襟,发出呜咽般的呼啸,却再也无法动摇他分毫。
陈青梧和陆子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尚未完全褪去的惊悸,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张骁那近乎野蛮的顽强点燃的火焰。他们迅速跟上,三人的身影在狂风暴雪和无边无际的惨绿极光下,渺小如尘埃,却又带着一种向死而生的决绝,一步步走向那片刚刚诞生过恐怖幻象的冰原深处。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冻土上留下深深的印记,旋即又被新的风雪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