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取出乳胶手套,戴在手上,关上厨房的门,避免哗啦的流水声吵醒刘红英。
收拾完,陈嘉走出厨房,刷牙洗脸冲澡,蹑手蹑脚的从客厅穿过,走向卧室。
睡觉前,她拉上窗帘,夜里,狂风再起,雨点打在玻璃上,成了入眠的伴奏曲。
天蒙蒙亮,刘红英从沙发上爬起来,走进浴室洗漱,用的是陈嘉昨日取出的那套刷具。
洗漱完,她先把浴室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清洁了一遍,找到一块擦地的抹布,卖力的蹲在地上,把木地板的每一寸肌肤都打理干净。
这时,天光放亮,她估摸着陈嘉差不多要起了,便开始准备早饭。
昨日初闻姐姐去世时的浑浑噩噩,被夜里的一场大雨冲去。
父母姐姐都是死在小鬼子的刀下,刘红英告诉自己,她是家里唯一的活口,不可以悲伤太久,因为背上的血债,还需她向小鬼子讨要。
两人匆匆吃过早饭,电车转黄包车,到了郊外的野地,一棵槐树下,躺着三道英魂。
烧纸,上香。
被大雨洗刷过的空气透着一股清新,香烛的烟气一点点飘上来,带着一股清香。
刘红英望着燃烧殆尽的黄纸,面朝陈嘉,郑重的鞠躬:“小陈姐,我请求加入你们。”
陈嘉看了一眼她瘦小的身量,果断的拒绝:“红英,你是学生,当务之急是完成你的学业,待你学成,才是你报效国家的时候。”
“小陈姐,我不想读书,我压根就不喜欢上学。”刘红英语气激烈。
她走到红玉的墓前,蹲下身子,一点点的清理杂草,无奈的摇了摇头。
“姐姐本不用做舞女的,她总想让我成为上等人,便牺牲自己托举我,其实我根本不喜欢读书,不想让她失望,才昂着头强学。”
刘红英叹了口气:“我根本就不是读书那块料,完全辜负了她的期许。”
陈嘉静静地注视着她,听她说起过往,说起父母,被当作男孩养的那些年。
“红英,读书不一定可以让人变成上等人,但可以使人多一条选择,多一条路。”
十六岁,正是叛逆的年纪,陈嘉轻声哄劝着她,“抗日不是蛮干,是需要头脑和知识的。”
“读书是一种储蓄和积累,知识学进肚子里,它就是你的财富,虽然需要你持续投入,但也可以使你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长期受益。”
“列强之所以能够轰开我国的大门,是因为他们蒸蒸日上,而我们走向了衰落,各个方面都落后于人的,同时还拥有数不尽的瑰宝和富饶的土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老一辈的人,思想封建落后,不愿尝试新鲜事物,他们只知道西方人强大,而不明白西方为什么会变得强大。”
“任公有言: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
陈嘉不知如何劝说,一股脑的把想说的都说了出来,连任公的《少年中国说》都给搬了出来。
刘红英背对着陈嘉缓缓站起,转过身来,脸上流淌着泪水。
“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她把上半句背了出来。
刘红英抹了把泪,铿锵有力的说:“小陈姐,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我会好好读书,不辜负姐姐,也不辜负你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