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一过,秋意浓厚。
今年的京城罕见地秋雨连绵,待到终于放晴的时候,竟似一夜入了冬似的。
皇上新纳了几位年轻的嫔妃,左不过还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听起来和陵容她们差不多,细算算竟也差了七八岁。
三年前拿下敦亲王和年羹尧的一批功臣之家的入宫的嫔妃,不是死了,也就渐渐宠爱平淡,成了和陵容她们无二的老人了。
至于从前王府时候就跟着皇上的嫔妃,譬如敬妃,年过四十的人了,再好的容色都已经褪色,一年里都不见她侍寝超过三次,至于敏妃、欣常在还有年世兰几个也都三十多岁,亦是鲜见天颜。
年轻女子的欢声笑语冲淡了皇上一年中的郁闷与羞辱,于是渐渐的,他也更加偏爱这些如花容颜。
这其中唯有一个例外,那便是皇后,陵容。
如今,她位居中宫,已经算不得是“宠妃”了,前朝后宫谈论起她的得宠,往往都用“帝后伉俪情深”几个字来形容。
曾经初一、十五的日子,于皇帝而言不再是勉强应付的夜晚,事实上,他在白日便常常召见皇后至勤政殿说话。
“人都说朕与容儿伉俪情深,容儿,你要永远陪着朕才好。”
皇上批阅着奏折,偶尔间咳嗽两声,抬眸间,见皇后端庄地坐在旁边,手执一卷书瞧着,早已经不复当年怯生生的小女儿情态了。
“夫妻情好,结为同心,臣妾会永远陪着四郎。”
陵容放下书,含笑望着他,伉俪情深么?她也喜欢这与说,不过,只是单纯喜欢这个词罢了。
她只需要静静地坐在这里,处处都是歌功颂德、称赞弘扬的人,何须再拼尽全力去争抢。
所谓荣宠无极,便是如此。
“朕记得从前你不大看书,倒是精于女工,不然也是制香,如今倒成了女学究了,容儿身为皇后,是想为天下女子的表率么?”
陵容失笑:“从前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臣妾听闻,如今多倡‘才与德两尊于天下’,以才成德,女子和男子一样,读书习字,方能明理修德。从前容儿是妃妾,做那些也就罢了,只是容儿如今到底是皇后,必得让人心服口服,不过,容儿依旧为四郎做了香还有针织,数都数不清呢!”
“有理,朕就喜欢你这样,永远都给朕新的惊喜!”
皇上一笑,岁月如此静好,就有容儿这样的贤德的皇后,后宫和睦不说,自己想不起来的老人有时候她也提醒自己莫要忽视,自己也就知足了。
“还怪四郎么,什么都会,容儿自然什么都想跟着您学!”陵容说的是制香,却也有旁的东西。
纵然如今她已经是皇后,当得稳稳当当的,可太子的人选一日不定,她就一日不敢松懈。
可她也不敢贸然试探此事,太过于冒险,唯一能做的,就是既要做好皇后,也不能活成宜修那种夫妻情厌的模样。
福乐太小,他的路就是子凭母贵。
而陵容也清晰的明白,如果她不替福乐争,将来自己固然是尊贵的母后皇太后,未必就比生母皇太后落了一成,但福乐如何自处,他的命运,又会怎样?
除此之外,陵容也以宜修为鉴,做人总要留一线的,既然当了皇后,便会尽到该尽的责任,泽披嫔妃和皇嗣,里子面子上的功夫都做足,若那万分之一的不成发生,到底还有几分情面可说。
“冬天,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