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砸在土炕上,林婉儿突然笑了。
她想起在虚界里,秦千风说“你的命种是救死扶伤的执念”;想起白璃调侃她“林医女的药囊比剑还沉”;想起古灵摸着她的脉门说“你的命种里有生命最原始的光”。
“我偏要守着。”她凑到母亲耳边,“因为我是高尔村的医女,因为我觉醒了命种,因为……”她顿了顿,“因为我能救你。”
识海突然泛起热流。
林婉儿猛地睁眼——那株被幻象藏起的木灵花,正顶着层层黑雾抽芽。
她举起颤抖的手,按在母亲心口。
“醒。”
幻境如薄冰碎裂,林婉儿跌坐在地,怀里抱着的只剩一团雾气。
白璃的剑指在半空发抖。
她面前站着古灵,可那不是她熟悉的古灵。
对方的血契碑泛着妖异的紫,眼尾的银纹爬满黑痕,嘴角挂着冷笑:“白姑娘,你以为李长庚真的看重你?不过是个好用的棋子罢了。”
“古灵?”白璃后退半步,剑气在指尖凝聚。
可对方的气息太像了,连说话时尾音的轻颤都分毫不差。
她想起在虚界里,古灵曾把血契碑贴在她额头上说“若遇到危险,我能感应到”;想起两人分食灵果时,古灵把最大的半颗推给她;想起刚才在镜面空间,古灵为她挡住了扭曲的光。
“你不是她。”白璃突然挥剑。
剑刃穿透“古灵”的胸口,却没有血。
那身影像烟雾般散开,露出后面的另一重幻境——这次,白璃站在李长庚的演武场,自己的影子正跪在地上,仰头说:“师父,我不想当亲传弟子了,太累了。”
“白璃!”
熟悉的、带着点沙哑的呼唤从身后传来。
白璃转身,看见古灵站在幻境边缘,血契碑发出暖金的光。
她的银纹没有黑痕,眼睛里盛着信任:“这是我的执念,你帮我破,我帮你破。”
白璃突然明白。
混沌守门兽让她们互为影子,因为白璃的执念是“怕被师父看轻”,古灵的执念是“怕自己的血脉是诅咒”。
她扬起剑,剑气如银河倾泻,劈开两重幻境的链接;古灵咬破指尖,血珠滴在血契碑上,碑文泛起古老的光:“我是命域遗族,但我更是我自己。”
两个身影同时踉跄着跌出幻境,白璃的剑刃擦过古灵的发梢,却在最后一寸收住。
古灵笑着抓住她的手腕:“这次换我护着你。”
墨云的刀抵在“父亲”咽喉处。
虚影的脸和记忆里重叠——同样的鹰钩鼻,同样的左眉有刀疤,同样的声音带着沙砾般的粗哑:“云儿,跟爹回家,那些仇……咱们不报了。”
她的刀在发抖。
八岁那年,这个男人为了保命,把她推进妖兽堆里;十岁那年,他带着敌国的人血洗了命域旧部;十二岁那年,她在乱葬岗找到他的尸体,心口插着自己的匕首。
可此刻,虚影的眼里没有算计,只有温软的、像模像样的父爱:“云儿,你瘦了。”
“你不是他。”墨云的声音在抖,“他死了,死在我刀下。”
“可你不想他活过来吗?”虚影的手抚上她的脸,“你每晚都在梦里喊‘爹’,云儿,你只是个孩子啊。”
刀鞘“当啷”落地。
墨云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嘴里蔓延。
她想起秦千风说“执念会变成枷锁”;想起林婉儿给她包扎时说“你该为自己活一次”;想起白璃和古灵联手破幻境时的背影——她们没有被过去困住。
虚界深处突然传来震动,像是有人打破了什么屏障。
墨云猛地抬头,她听见秦千风的声音,林婉儿的声音,白璃和古灵的声音,在混沌里连成一片光。
“我不要他活过来。”她松开刀,退后两步,“我只要自己活过来。”
虚影瞬间消散,墨云弯腰捡起刀鞘,指腹轻轻擦过刀身的血痕——这次,那不是仇恨的印记,是新生的光。
当五人重新聚在石碑前时,混沌守门兽的黑影已经退到一旁。
它的“眼睛”不再浑浊,反而透出某种释然的空明。
“咔嚓——”
一声轻响,众人抬头。
原本悬浮的青灰石碑不知何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扇漆黑的门扉。
门扉上刻满扭曲的命纹,像无数条蛇在游动,门后传来若有若无的、类似于心跳的声音。
秦千风摸向掌心,破局命纹还在,只是颜色比之前更红了些。
林婉儿的木灵花在识海舒展,白璃和古灵的手悄悄握在一起,墨云的刀霜重新凝结,却多了几分柔和的弧度。
“走吗?”林婉儿轻声问。
秦千风望着那扇门,想起命运棋手消散前的话。
虚界深处的回音还在震动,像是某种古老的召唤。
他转头看向同伴,每个人眼里都有光——那是斩断执念后的清明,是破局而出的坚定。
“走。”他说。
门扉在他们靠近时自动打开,门后是无尽的黑暗,却有细碎的光在漂浮,像极了……命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