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渊的门内比想象中更暗。
秦千风刚跨进去半步,脚底便像踩进了凝固的血湖,粘稠的触感顺着麻鞋缝隙渗上来,带着股腐锈味直钻鼻腔。
林婉儿的手在他掌心沁出薄汗,他能听见她喉间极轻的抽气声——这医女向来镇定,此刻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有东西跟着。”秦千风的灵识如蛛网般撒向四周,却在触到黑暗的刹那被尽数弹开。
他眉心微蹙,前世当医学生时养成的谨慎此刻爬满后背——这种无论怎么探测都摸不到边际的空荡,比直接面对敌人更令人发毛。
“嗯。”林婉儿的声音压得极低,温热的吐息扫过他耳垂,“刚才……我听见身后有碎发擦过石壁的声音。”她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揪住他衣袖,指节泛白,“像有人贴着我们脊背走,又不敢碰得太实。”
洛青岚的命镜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
她站在最前,本就冷白的脸被映得像浸在血里,镜面上浮起密密麻麻的裂痕:“命运线乱了。”她转身时发尾扫过秦千风肩头,“你们的命轨本该交缠,现在……”镜面裂痕中渗出黑雾,“现在像被人拿剪刀铰成了两截。”
白砚的玄铁剑“嗡”地出鞘半寸。
他本落在最后,此刻突然跨前半步,将三人护在身后,剑脊泛着冷光:“天机阁的追踪术显示,柳寒音的分魂气息就在附近。”他侧耳听了听,剑刃微微震颤,“还有另一种……不属于活人的波动。”
话音未落,秦千风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那感觉像有人用浸了冰水的羽毛轻轻扫过,他猛回头,却只看见林婉儿惊慌的眼睛——她也正望着他身后,瞳孔里映出一团正在凝聚的黑影。
“你真的相信他吗?”
低哑的男声擦着洛青岚耳尖响起。
她浑身一震,命镜“当啷”掉在地上。
等她再抬头,秦千风不知何时已站在三步开外,原本清亮的眼睛蒙着层雾,像被抽走了魂。
“千风?”林婉儿松开秦千风的手,朝那个“秦千风”走了两步,又猛地顿住——她刚才明明攥着他掌心的薄茧,此刻这具身体的手却像团棉花,没有半分温度。
“洛姑娘。”假秦千风开口了,声音是秦千风的,尾音却诡异地扭曲成两个人,“你总说天机阁算尽天命,可你算过吗?命疗王族的血脉,天生就是吞噬别人命运的蛊。”他笑起来,嘴角咧到耳根,“他现在站在你身边温声细语,等哪天你命轨薄弱了……”
“住口!”洛青岚抄起地上的命镜砸过去。
镜面撞在假秦千风额头上,竟像砸进了水里,涟漪荡开的瞬间,那身影“刺啦”一声裂开,露出后面倚着石壁的青衫男子。
男子面容清俊,左眼角有道极浅的疤痕,正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影无双,命运猎杀者里的潜行者。”他抬眼扫过众人,目光在秦千风胸口顿了顿,“久仰命疗玉简的大名,今日特来讨教。”
秦千风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退到了林婉儿身后。
他掌心沁出冷汗——刚才那一瞬间,他竟真的生出了“洛青岚在怀疑我”的慌乱。
他深吸一口气,按住林婉儿发颤的肩膀:“洛姑娘,我确实有命疗王族血脉。”
洛青岚的命镜突然灼亮。
她盯着秦千风眼底跳动的光,那是她熟悉的、每次他剖白心意时才会有的坦诚:“但我连这血脉从何而来都不清楚。”他向前一步,与洛青岚对视,“如果我们现在互相猜忌,才是真正中了敌人的计。”
林婉儿突然握住洛青岚的手。
她的手带着医女特有的温度,指腹还留着捣药的细茧:“我信他。”她望着洛青岚,“从他替我挡下那道雷劫开始,就信了。”
洛青岚的命镜裂痕突然开始愈合。
她收回目光,将镜子收入袖中:“我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