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轩望着窗外的老槐树,新叶已爬满枝头,把半面青瓦都染成了绿。他想起去年整理林默遗物时,在旧棉袄夹层里发现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棋路的尽头,不是奖杯,不是掌声,是有人接过你的棋子,笑着说‘我懂’。就像这老槐树,春天开花,秋天落叶,从不用急着证明什么,因为根在这儿。”
深夜的棋馆格外静,只有竹棋碰撞的轻响在天井里回荡。周明轩和思棋摆着林默最爱的“单骑救主”残局,小姑娘突然歪着头问:“太爷爷输棋的时候,会哭吗?”“不会。”他把绿檀木“帅”放在她手心,“他说输棋就像下雨天,躲躲就过去了,明天太阳出来,棋盘还是干的。”思棋似懂非懂地点头,把“帅”稳稳放在九宫中心,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像给棋子镀了层银。
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像在为这局棋轻轻伴奏。周明轩起身关窗时,看见赵小远和周承宇在老槐树下,用粉笔拓印树干上的刻痕——从林默到小石头,从他到思棋,那些深浅不一的印记在月光下连成条线,像串被时光打磨的项链。竹制红“帅”在棋盘上泛着温润的光,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正轻轻握住它,往楚河对岸,稳稳地挪了一步。
这一步,走了半个世纪。
这一步,还要走很久很久。
老街的青石板被雨水润得发亮,倒映着棋馆的灯火,像铺了局永远下不完的棋。而那颗跳动的棋心,早已顺着槐树根须,扎进了每代人的血脉里,成为比输赢更长久的东西——是赵淑兰怀里的半块饼,是思棋笔下的红“兵”,是周承宇拓印的刻痕,是无论走多远,都知道有个地方,永远飘着槐花香,永远等着你的归途。
天亮时,周明轩发现石桌上多了颗用槐花瓣拼的“兵”,露水沾在上面,像颗晶莹的泪。他知道,这是林默在说:回家的路,永远为你留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