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市集时,突然响起一阵欢呼。原来是“世界象棋文化传承基地”的铜牌到了,两个工匠正往棋馆门楣上钉,铜面映着老槐树的影子,风一吹,叶影在牌上晃,像无数棋子在移动。各国棋手的视频祝福在电子屏上滚动:安德烈举着刚学会包的槐花饺,面粉沾在鼻尖上;阿米娜在非洲鼓上敲着棋点,身后的孩子们举着“林默杯”的奖状;屏幕右下角,林默的黑白照片在光影里微微晃动,嘴角的笑意像是被风拂动的槐花瓣。
赵淑兰把串好的“世界棋铃”挂在铜牌下,风过时,棋子碰撞的声音混着蝉鸣,竟格外和谐。“老林总说‘棋乡不在牌上,在人心里’,”老人摸了摸铜牌上的字,指腹蹭过凹凸的纹路,“现在看来,两样都齐了——牌在门楣上亮着,人在巷子里笑着,这才是他想看到的棋乡。”
深夜的棋馆还亮着灯。周明轩在整理新收到的投稿,是各地棋友写的“我与林默的故事”。有位吉林的老人说,1982年看林默比赛直播,他故意让了对手半子,只为让对方能赢奖金给母亲治病,“那天起我就教儿子,赢棋要赢在棋品上”;有个深圳的孩子说,照着网上的“林默棋路”练棋,现在能赢爸爸了,“爸爸说要带我去老街,给林太爷爷磕个头”;还有位巴黎的华侨说,教孙子下“仙人指路”时,终于敢跟他讲“咱们的根在老街,那里的棋子会想家”。
林思棋趴在旁边的矮桌上,给这些故事画插画。她在每幅画的角落都添了颗小小的红“兵”:有的在雪山跋涉,背包上别着槐花瓣;有的在海边听浪,棋子上刻着“楚河汉界”;有的在城市的高楼间穿行,却始终朝着一个方向——老街的老槐树。“太爷爷说,兵过了河,就不能回头了。”小姑娘边画边说,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春蚕在啃食桑叶,“但走得再远,也得记得河对岸的家。”
天快亮时,第一缕阳光穿过“棋林”的枝叶,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周明轩推开棋馆的门,看见石桌上多了颗用晨露凝成的“兵”,晶莹剔透,映着刚升起的太阳,像颗会发光的泪。他知道,这是林默在说:看,又一个夏天来了,又有新的棋子要出发了,带着老街的槐花香,带着棋盘上的温度,走到天南海北去。
市集的摊主们陆续赶来,竹篮碰撞的“哐当”声、煤炉生火的“噼啪”声、孩子们的笑声从巷口传来,混着远处棋院的晨练声,像锅刚烧开的粥,冒着热气。周念安把新烤的槐花饼摆出来,赵小远调试着直播设备,林思棋把画好的插画贴在故事角的墙上,新的一天,新的棋声,正从老街的晨雾里,慢慢升起。
棋乡的故事,从来不是写在纸上的结局,而是长在岁月里的新声。就像这老槐树,每年都要落次叶,却总会在春天抽出新芽;就像这棋盘上的“兵”,走了一代又一代,却总有人接着往前拱。年年岁岁,总有人来,带着风尘与故事;总有人往,带着棋子与牵挂;总有人握着棋子,在楚河汉界旁,把日子下成春天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