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谢完村医,婆媳俩带着孩子总算回了家,折腾这一整天,谢梓清两人都是累得满头汗,饭也没来得及吃。
他把还在昏睡的程米平放在床上,转头跟周燕如轻声道:“娘,你去睡吧,这有我看着就行。”
周燕如耐不住她,又看程米情况已经转好,嘱咐两句后回了屋。
夜阑人静,谢梓清累得眼皮渐沉,托腮强撑着,留意床上程米的状态。
可没一会儿视线就朦胧了,之后伏在床头睡了过去。
呼吸渐渐平稳,起起伏伏,虫鸣悠悠。
床上的程米忽然慢慢睁开了眼。
身体里那似能灼烧一切的烈火消散,痛楚也缓解许多。
嗓子有些发干,堵了棉花一般,他张张嘴,蓦地听到绵长的呼吸声。
转过眼。
月华无双,漏进房中,像件纱衣般松松罩在女子的身上,给侧脸渡上层纯透的银色。
程米安静注视了半响,慢吞侧过身,枕着手掌,与她熟睡的面容相对。
良久,他双唇分开,在无人听见的屋中,轻声道:“我没有在睡觉了,我是个好孩子……”
顿了下,他双瞳微颤,好似盛着弱水,晃悠一时,把手擡起,指尖小心搭进她无意识摊开的掌心中,“可以永远都不丢下我吗?”
在他渴望的双眸中,那只手慢慢合拢,竟然握住了搁在掌心的手指!
程米怔然,双眸晃得更加厉害,听见几声嗡哝的呢喃,“……嘟嘟,握手。”
梦里,谢梓清正跟黑白相间的狗狗玩得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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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温暖和煦的阳光洒在脸上,谢梓清颤颤眼睫,睁开了眼。
睡得脖颈酸痛,撑起身子一看,程米还没醒,探手试他额上的温度,温温的,很正常。
谢梓清估摸他还有好一会儿才能醒,便起身出了门,活动活动睡僵的手脚,他恍然记起江月蛾的事来。
昨日程米的病来得太突然,谢梓清心焦他的身体,都没空去衙门,只是让人帮忙先把尸身放进了棺材里。
村里停尸都要停个三日,他便打算在此期间请来衙门的人。
眼下验尸变为了次要,通过昨日程青的反应,谢梓清粗略猜到江月蛾的死该是与他有关,再加上手里青色的布料。
程青来拦他的时候,身上穿得是同色的衣服,他记得好像那衣服的下摆确确实实缺了一块,对比来看,应就是同一件。
穿书这几日,对谢梓清好的人寥寥无几,其中江月蛾算一个,他对她虽然没有太深的感情,却也不想她死得不明不白,随随便便就被埋入黄土中,说什么也要为她讨一个公道。
想过这些,谢梓清回屋收拾,刚要出门,有人比他更快,先一步在院外喊了起来。
“秀儿!”
谢梓清听声音认出了人,把院门打开,外面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周燕如的密友,刘大娘。
“大娘这么大早就来了?”
刘大娘一脸迫切,急道:“你娘的棺材被擡去了田里,要就地下葬!”
谢梓清眉头怔然皱起,立刻就往外走,速度迅疾,甚至不等刘大娘再细细道来原由。
他步子快,刘大娘跟在后头,废了好大力气才能勉强跟上。
谢梓清自然不识得路,一路靠身后刘大娘提醒着,才到了田里。
眼下天寒,田里已经不种东西了,完全一片荒地。
谢梓清到地里时,就看乌泱泱一大片人站在土黄色的田里,硕大的黑木棺材摆在地上,旁边站着几个人拿铁锹不停锹着冻土,已然挖出了个小坑的形状。
“住手,都给我停下来!”
他跑过去大声阻止。
这时一记熟悉的声音响起,“别听她的,继续挖!”
程青手中拎着铁锹,冷冷扫来,“你来干什么?谁准你来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谢梓清气势不输人,即便对方是个混混无赖一般的人,“她是我娘,凭什么我不能来!”
凌厉的视线环过在场所有人,“我分明说过不许下葬,为何还要下葬!还如此着急!”
程青不予理会,转过身,对身侧的中年男子行了一礼,“舅舅,就是她。”
手指指着“程秀儿”,低声告状说:“娘养了她这么多年,可等娘临了了,她还不肯让娘入土为安,非要请衙门的人来!”
中年男人长相跟程青五分相似,皮肤黝黑,眉间深深沟壑,给人第一眼的感觉很不好,像是个刻薄凶狠的人。
果不其然,他一开腔,谢梓清心直接冷了半截。
“你个捡来的野丫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