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谓是一箭双雕。
谢南洲先前不明,可到了如今地步,怎会不清楚他这一番的用意。
再看他时,眼神里带了些不一样的情绪,是钦佩。
这样的好计谋,世间没几个人能想出。
“不过先生可别得意的太早,如今城内粮食的问题是解决了,但流民众多,他们没有住地,也没有积蓄。等吃完了衙门送的粮食,又没钱买新的,就只能等死。”语气一如既往的凉薄。
谢梓清不满皱眉,“你这孩子,话也不会说句好听的。”撑着双膝,凑到他眼前,使劲刮了下他的鼻子,“再说这种话,下次我就要揪你的脸。”
谢南洲没能立刻反应,愣了下,步子后撤,与他拉远距离,“我说过了,不喜与人触碰。”
寒涔涔的嗓音,拒人于千里之外。
谢梓清起了反心,偏不喜欢看他这样,故意在他面前晃着指尖威胁,“这都是你的托词,你看我信吗?”
不等谢南洲反驳,他直起身,语气带了些为难,“不过你说的对,这只是暂时解了眼下困境,还有很多的难题要解决,这个赌约可不好赢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一次总算先解决了城中流民的温饱问题,又将吓人的米价降下不少。
金顺昌高兴得不可方物,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被喜气冲得连眼下的青黑都淡去不少。
为了表示感谢,他特地邀了谢梓清来府上吃饭,至于为何没去外面,是因为他私帐上没钱了。
毕竟高价收购粮食不是件易事,衙门里的钱不够,他就只能自己贴补,甚至还问儿子金彻澄借了些。
虽则一开始害怕把家底都送进去,但好在总算是没信错人,一计救回了无数人的性命。
由此金顺昌对待谢梓清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看他是愈发满意,还带了敬仰。
“果真是个顶顶聪明的人,可以想出此等绝妙的主意,先前我还质疑你,实在是我的不对。来!喝下这杯酒,就当是一笑泯恩仇了!”
金彻澄在一边自酌,听到这话笑起来,迷离的双眼中透出几分傻气,“爹,你跟书生有什么恩怨?反倒是我与他有恩,他还没还我……”尾音牵连幽怨。
金顺昌为景和难民一事奔波劳碌,虽则清楚二人认识,可却不知二人间那些细致的过往,疑惑地看向面前人。
谢梓清忙点头应是,“我曾落过水,是金百户救了我。”
“叫什么金百户!”金彻澄晃悠悠站起身,屈膝一把揽住谢梓清的肩膀,紧抱了抱,“我们都这么熟了,叫我的表字,子誉。”
混重的酒气喷在脸侧,激得谢梓清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那个子誉,你先松开我。”
“不……”金彻澄酒醉得厉害,抱着人不肯撒手,跟个孩子似的,“你还没告诉我,你的表字。”
“我没有……”擡手推开他的脸,之后求救似的看向对面的金顺昌,“明府大人救命,他酒醉了,快请人把他带走。”
谁知金顺昌不仅不动,还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斟酒自饮,“我倒还第一次见这混小子跟人如此亲近,难得难得,今生估计也就这一回,你就把他当个孩子,让他撒会泼。”
什么?!
谢梓清震惊于他的态度。
不是往日那凶神恶煞,像是要把人吃了一样的金明府呢!
怎么能容忍自己儿子如此没有礼数!
正此时,金彻澄双臂箍紧,拿脑袋在谢梓清身上蹭了蹭,“凉凉的,很舒服,嘿嘿。”
谢梓清:“……”
罢了罢了,倒跟个狗儿一样。
谢梓清想他酒醉,情有可原,也就没再挣动,由他抱着了。
后面金顺昌多番劝酒,谢梓清皆摇头拒绝,他本就不擅长饮酒,而且最怕酒后乱言,说出些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就不好了。
见状,金顺昌也就不再强人所难,他今日是真高兴,一杯连一杯,喝到后面满脸通红,身子都软了。
宴散的时候,他吩咐小厮送谢梓清回去,话都囫囵了。
谢梓清跟着小厮往府外走,刚到府门前,身后一叠声脚步,肩上落下个重重的热物,下一瞬被人圈进了怀中。
浓重的酒气萦绕而来,不必转头,谢梓清已猜出这人是谁。
正是才刚摆脱掉的金彻澄。
“那个子誉啊,我要回家了,你还抱着我做什么?”谢梓清拉他的手臂,示意小厮一道帮忙,把他家小主人带走。
奈何酒醉之人力气大如牛,小厮没拉动不说,还被他嫌弃地推远了些,大脑袋埋在谢梓清的颈项间,嘟囔说:“我都告诉你,我的表字了。你还没说,这不公平。”
他年岁虽比谢梓清这具身体要小,可个头比他高出一个头,两根铁臂箍得人喘不上来气。
谢梓清无奈,既然摆脱不了,那不如……
他咬紧牙关,带着人就往外挪,奈何身上的人沉如巨石,一步一步挪得万分艰难。
好容易行至府门外,谢梓清正喘息着,就见门外石阶下站着个人。
孤身立于月色中,两盏红灯笼的微光拢着他,天青衣衫色重,深去许多。
视线递来时,幽深晦暗。
“南洲啊,快来快来,帮我一把。”
谢梓清如看到了救星一般,朝他伸出双臂,眉眼弯弯,透出些许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