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洲趁势说:“冒昧夫人,我们一路寻到此处,路途奔波,实在口干,可否借一碗水喝?”
妇人料想不及,仓皇了瞬,又很快恢复正常,闪身道:“可以,进来吧。”
妇人打开门,先行入内,谢南洲二人跟在其后。
跨入门中时,谢梓清稍偏了偏头,靠近身旁人,促狭道:“看不出来,你还有说话如此温煦的时候。”
谢南洲目不斜视,生冷道:“噤声。”
谢梓清撇撇嘴,十分不满他跟自己说话的语气,冷得跟个大冰块似的。
院内普普通通,看不出有什么奢华的物件,就是个寻常百姓家的小院。
外面风大,妇人便招呼二人进堂屋坐下,之后便出去煮水了。
谢梓清环顾一圈屋内,见屋中陈设稀松平常,倒是架子上摆着许多铁器,看样子大抵都是那位铁匠所打。
倒没什么值得注意的,谢梓清顺势托起下巴,眸光闲散而转,不期然与对面谢南洲的双眸撞上,慌乱顿起,他迅速垂下眼,接着“咦”了声,似是很疑惑。
“怎么?”谢南洲态度不冷不热的,像只是随口一问。
谢梓清伸出手,摸上面前方桌的拐角,原本尖锐的地方被层厚厚的布巾缠裹住,完全看不出原先的模样。
“这里怎么被包成这样了?”谢梓清话里透出新奇。
谢南洲闻声落眸,不等回应。
突然有人跑进了屋中,挥舞着手脚,嘴里咿咿呀呀些含糊不已的话语,像只莽撞的兽一般扑向毫无防备的谢梓清。
等他听到响声,偏过头时,已经来不及避躲了,那人的双臂抡下,眼瞧着就要砸向谢梓清的脸。
这时门外一声脆响,妇人端来的瓷碗掉在地上,碎成好几块碎片,热水将泥地浸成深色,飘出几缕热雾。
“六哥!”她骇然大喊,瞳孔紧缩成了个点。
男人的身形一瞬停滞,可紧接着又继续抡下,谢梓清避无可避,紧紧闭了下眼。
就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一只骨节如玉的大手从旁伸出,直接攥住了男人的手腕,不容拒绝,彻底阻挡它继续砸下的去势。
谢梓清缓缓睁开眼,只见谢南洲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前,正攥着那陌生男人的手腕,与他紧紧对峙。
“南……”
他话还没说出来,门口一叠声女人的哭叫声袭来,“六哥!”
妇人赶着脚冲到两人背后,从后将男人一把抱入怀中,锁紧手臂,随即对谢南洲飞快道:“请郎君松手,我这就带他回去。”
不过谢南洲并没有立刻放手,而是用眼神没什么感情地扫了眼跟前的男人。
他头发已经半白,身上乌糟糟的,双眼浑浊不已,像是着了魔,唇瓣抖动,吐露模糊不清的字,“坏……不能带走,打、打走你……”
妇人带着哭音,急道:“六哥,他们不是,跟我回去,等你把给礼儿的礼物做好,他就回来了。走,跟我回去啊。”
在她不断温声安慰的话音下,男人眼中的狰狞与狂暴渐次退去,留下一片呆滞。
谢南洲也在这时候松开了手,转而由女人拉住他,将他给哄了出去。
谢南洲瞧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眼神色暗,谢梓清惊魂未定,一开口,声音无意识地发颤,“他、他就是那个铁匠?”
“看样子是。”谢南洲回过神,转过眼帘,瞧他一眼,唇角微微扬起,“怕了?”
废话,能不怕吗?
但下一瞬,谢梓清蓦然注意到他嘴角浅浅的笑,一时愣了住,眼里的恼怒转为诧异,逐渐浮现。
“南洲,我发现你最近好像……变了些。”
变得没有那么远了,似乎伸手够一够,也可以触碰到。
“是吗?”谢南洲转过脚尖,向谢梓清走近一步,刚抓过人的手掌撑在桌上,身子下压,似头猛兽般气势霸道地逼近他,声色低沉,“我也发现你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也不知是面上呼来的热气,还是环绕周身的冷香,亦或是他说话的口吻,挑弄一般,错乱了谢梓清的心,突然狂跳不止,就快从喉咙中蹦出来。
他发现了?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谢梓清胡乱猜测,却不知他此刻心中的紧张慌乱都表现在了脸上。
绯红的脸,滴血的双耳。
谢南洲长眸慢扫,将这一切都收入了眼中,本来是随口一说,可见了这幕,心底深处忽然闯出股子不明的恶念。
于是他稍稍偏开脑袋,轻分开唇,冲着那似要泣血的耳朵呼出口气,故意的,要作弄人。
耳畔骤然热了瞬,恍若个轻轻的吻,触之即分,惹起一身的酥麻,谢梓清彻底烧红了脸,连舌头都捋不直了,“你你你你你……!”
谢南洲这才缓缓站直身子,声色里掺着点点未尽的笑意,宛若新雪初融,“我发现你最近变得胆子很大,总是直呼我的名姓。”
“再有下次,惩罚可就不止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