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洲不予解释,只说:“已到时辰,走吧。”
到约定的府门前,时辰还早,稍等了等,又有几人来到府门前,看样子都是要去矿山的。
岁数上看着都偏大不少,基本都年过半百。
他们二人算是里面最年轻的。
等待姜总管的间隙,有人闲聊起来,明府很大,里面的仆从婢女无数,分管在不同的领域。
是以有的人在府上待了大半辈子可能都无法认全里面的人。
谢梓清听他们的对话,发现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去矿场,大多还是想呆在明府,只是被姜总管点中,便不得不去了。
矿场作工辛苦,上了年纪的人哪里有足够的体力能干,若非他们这样塞了钱过去的,姜总管要挑选其他人,不该选些年轻精力强的吗?
谢梓清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脑中的线团凌乱,一时理不出有用的一端。
这时有人喊了声“姜总管”,强行剥离开谢梓清的思绪。
姜总管很快清点完了人,也是在这时,来接人的马车同时到了。
人数众多,便分了两辆马车,一路晃晃悠悠,顶着刚翻出鱼肚白的天出了城,往漠山去。
山路崎岖,马车车轮难免压过些石块,咯噔过后,重重一晃。
跟着车夫猛地勒马,车厢内众人一阵前摇后晃,而后便发现马车彻底停了下来。
谢梓清抚着脑袋,以为是马车出了问题,谁知外面突然传来砰砰巨响,有人在拍打车厢外壁。
“到了,下车。”
几人下了车,当下天光将亮,视线不会受阻,将周围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站在山脚下,仰头是巍峨望不到顶的高山,面前是一条两人宽的山路,像把整座山劈成了两半。
姜主管走在前面,领着人往前走,在入口处就遇到了守山的侍卫,箭袖劲服,个个佩刀,看起来极为不好惹。
明明姜主管每隔几日就要往矿山中送人,照理说是该跟守山人熟悉的,但守卫还是将他拦下,直到看见他拿出的令牌,才放人通行。
一行人自行分组,两人一排进入山道,两侧的山峰高大,直入云巅,由此带来的挤压感令人有些喘不过来气。
谢梓清仔细注意着两边山壁,感觉这里很是不安全,随时都可能会有落石坠下,在里面的人避无可避,只能等死。
时隐时现的不安感也由此扩散放大。
但他很快就没工夫思虑这些事了,前方突然传来巨大的异响转移走了谢梓清的全部注意。
原是他们已经快走到了山道的出口,随着距离的拉近,那持续不断的声音变得愈发清晰。
终于谢梓清听出来,是铁器与重物相击的声音,持续回荡,震天动地,仿佛周围的山体都在发颤。
“他们在开凿山体?”
谢梓清趁势低着声问身旁的人,但并未得到回应,他不明所以,疑惑地瞄了眼身侧的人。
谢南洲侧脸端肃,即使脸上做了伪装,依旧能感受出他情绪上的凝重,便如大事来临前,人会变得寡言少语。
谢南洲一向不会把心里的打算告诉旁人,谢梓清只能靠猜,可他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如何猜得出。
知道问是问不出来了,谢梓清索性不再搭理他。
很快到了出口,眼前猛地一亮,山壁霎时隐去,色彩明亮起来,迎来令人无法直视的浓重骄阳。
双眸适应须臾,谢梓清重新落眸,立刻被眼前的一切给震惊了。
数不清有多少人,他们或站在山体上,或向上爬得更高,依附在陡峭的山壁上,手里持着铁质的器具,小心翼翼锤砸山体,再将碎石放入身后背着的背篓中。
在这种心绪跌宕的情况下,姜总管带着他们走到中间的木屋处,将他们交给了那里的看守。
说是跟着他干活,该干什么皆由他安排,接着在临走时,又跟那人耳语了几句。
与此同时,谢梓清注意到这里每一批干活的人周围都有看守在巡逻,手里拎着鞭子,眼睛锐利得像鹰,紧紧盯着那些干活的工人,只等他们有所停歇,就挥动鞭子,抽他们个皮开肉绽。
这哪里还是人,完全是被当作牛马骡子使唤。
待姜总管走后,看守的那人很快又挥手叫来两人,明显职权不如他,分别领着他们中的几个走了,最后只剩下谢梓清和谢南洲没有安排。
“你们俩,跟我走。”看守的男人开了腔,命令的意味十足。
谢梓清愣了下,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要直接跟着这个主管的走。
毕竟其他人都是被随便派给个人领走。
谢梓清两人跟着他,绕过木屋,穿行在开凿的人中间,看他们弓腰弯背,身上脸上黑乎乎的,埋首在山石中,不敢停歇。
偶有对上他们瞧来的目光,也是死水一潭,仿佛人已经麻木了,只知道机械地重复动作。
谢梓清心绪乱极,慌张地避开对视,落目于他们的背篓中,试图以此缓和心情。
背篓中的山石堆积垒高,都是还未经处理的模样,尚看不出里面被埋藏的金子。
“小心!”
突然有人惊呼了声,谢梓清猛地回神,扬起头往声音来源看去。
只见山壁上一人的背篓不知为何突然从背上掉了下来,正以无法估量的速度朝底下的谢梓清砸去。
事故发生的太过突然,谢梓清一时难有反应,在即将砸来之时,被人猛地抱着身转开。
“砰”地巨响,背篓重重砸在地上,整个散开,带着飞溅的石块和瞬间腾起的雾尘。
“咳咳咳。”谢梓清不小心吸入了灰尘,呛得咳嗽不止,他用手挥散烟雾,感受身后胸膛的厚实,还不及说上道谢的话,就被尘灰散去后,滚落至脚边的一块碎石所吸引。
碎裂得很不规则,一块石头受到巨大冲击后,径直从中间断裂,露出了里面原本无法得知的内容。
谢梓清定睛细瞧,而周围人在看到事故后,都在第一时间围了过来,嗡嗡乱乱,谈论着这事。
他的眉头也在此时拧紧,接着就像是不能理解眼前看到的事情般,喃喃道:“这不是金矿,这是……”
身后的人沉声接上,“铁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