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洲眼神颤悠了瞬，不太自然地“嗯”了声，“怎么，你觉得不行？”
“没，那倒没有，你想修就修，而且……我觉得这样利落干净多了，胡子拉碴的多难看啊。”
前两日，谢南洲顶着下巴的胡茬，在谢梓清面前晃来晃去，初时觉得难看，后来看久了，也习惯了。
但那日被突然强吻时，除了被吓到，更多的是被胡子给扎到了。
所以谢梓清扇他一巴掌，多少有点这方面的原因，被胡子扎着，真挺不舒服的。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唇周，微微的刺痛感依稀尚存，谢南洲得见此幕，眼神沉了些，“那你觉得谢溪悠的长相如何？”
谢梓清听他问及此，也没多想，认真思考后，回道：“神清骨秀，儒雅风流。”
谢南洲顿时敛了眉，寒气森森，“所以，他好看，我难看。”
好像是这样，说心里话，谢梓清就是觉得不剃胡子的谢南洲比谢溪悠要难看一些。
谁知，他还没说什么，眼前人突然转身走了。
看得谢梓清一脸呆滞，这事不是你非要问的吗？
谢梓清很快追上，进了城后发现城中清冷了许多，街上没人，百姓都躲在家里，随处可见的都是兵士，叛军被押解在一处，等待发落。
他们一路行至王府，门口有看守的兵士，谢溪悠他们就在王府中等着。
见到两人来了，苏朗热情迎道：“两位总算来了，城中的情况我们已经大致了解，如今中州王已降，可先交给陆于处理，由他审理后再将人押解回京，暂时没我们什么事了，赶紧回京师吧。”
“等等。”这话是谢梓清说的，倒把众人听得呆了些。
苏朗不解，“谢兄还有别的事？”
“嗯，我有件事要问问这位中州王。”
中州王被暂且看押在正厅中，谢梓清等人便推门进了厅。
只见个颓丧的老人坐在主位中，耷拉着脑袋，锦绣华衣曳地仿若呃住他的枷锁。
听到动静，他没擡头，说话的声音苍老，“我已降，还有何事？”
“我乃刑部官员谢梓清，现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事关我的同僚，纪瑾年。”
在场人听了这话，都不甚理解。
只有官在京师的谢南洲和苏朗听懂了。
老人反应了下，才似想起来什么，“是他啊，你要问什么？”
谢梓清直言道：“他是否受你指使？”
“是。”
果真如此。
谢梓清深深阖眼，“他服毒自尽，是否也是你的命令？”
“是。”
无数条人命，换就一个轻描淡写的“是”。
谢梓清由此讲出中州王的全盘算计，“谢侍郎奉命南巡，你听到风声，觉得不对，便将纪瑾年安插到谢侍郎的身边，由他传信，时时报告我们的位置。继而发现侍郎改变计划，突然北上，便担心矿山的事情会暴露，于是安排了刺杀。
“可是没想到侍郎早有准备，因此安然无恙，也有了提防。你知道刺客一定会不堪拷问，暴露出矿山的信息。所以你改变计划，一步步露出马脚，引我们入明府，继而进入矿场，安排刺杀，再令明子实把一切都推到二皇子头上。
“之后你让知晓一切的纪瑾年服毒，彻底断绝了谢侍郎查问纪瑾年的可能。再在回程路上，以二皇子的名头派人杀了明子实，坐实了晏怀谦的谋逆之罪。”
老人身子颤悠，擡起了久而不动的头，混浊的眼中显出些亮光，那是欣赏。
他重重咳嗽着，“是，你很聪明。那你一定也知道，后面的事也都是我做的。
“打压了老二，我再趁势除去这个碍眼的刑部侍郎，他那后娘潦倒落魄，一听说儿子在京城过得那么好，怨气横生，只给了些钱，便屁颠屁颠地去了。
“我清楚皇兄最是容易猜忌，因而故意找人散播太子想要登基的话，又安排人在汝州弄了块奇石，成功让皇兄对太子忌惮。
“多么完美的计划，只可恨他居然根本没被流放！”
枯瘦的手指怒指站在众人间的谢南洲，“就是他坏了我的好事！若没有他，我早就挥师北上，与鞑靼联手，一统大业！”
苏朗听到此处，没忍住忿忿道：“鞑靼人最狡诈，杀害国人无数，你一个王爷竟还与他们合作，简直令人不齿！”
“那又如何！”中州王眼神癫狂，面容狰狞，“只要能登上宝位，在所不惜。”
“你！”苏朗差点上前给他一脚，被谢南洲拦下。
谢南洲看出谢梓清还有话想问，便等着他开口。
“我再问你，你许了纪瑾年什么好处，让他肯服毒自尽。”
中州王满脸不屑，“他？他还不配我许他好处，他一个乞儿，要不是我，能摇身一变，变成堂堂大理寺卿的儿子？”
“你……什么意思？”谢梓清震惊难当，霎时血液逆流，阵阵发寒，猛地想起纪瑾年死前那句奇怪的话—
“就好像我真的是纪瑾年，是大理寺卿之子。像你说的那样，被众人捧在掌心里长大，可惜啊……”
苏朗惊愣，“这意思是纪瑾年不是纪瑾年？”
谢南洲眼神微凛，像是突然懂了什么。
而谢梓清难以接受，逼问道：“快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很简单。”老人坐直身子，浑不在意地道：“原先的纪瑾年性子恶劣，仗着自己爹是皇帝宠臣，来到汝宁后，不仅对我不敬，还对我的小女动手动脚，我便动了杀心。
“正打算动手之际，意外发现他在路上殴打一个小乞丐，似乎是弄脏了他的衣服。那个小乞丐蓬头垢面，满脸脏污，可我还是一眼就看出，他的长相跟纪瑾年十分相像。
“这真是老天给我的机会，正愁没有办法打探京师的情况，便将他给我送上了门。于是我便在纪瑾年回程的路上将他和同行的奴仆都杀了，之后再安排那小乞丐扮成纪瑾年，假装逃过一劫回了南京。果然没有任何人发现，纪文彦还慌慌张张地接回了儿子，实际他儿子早就死了！”
中州王狂笑起来，仿佛在为自己缜密的计划感到骄傲，只是一时不察，才会落马。
谢溪悠啧啧道：“好狠的手段。”
苏朗等人也都如是表态。
唯独谢梓清久久不能回神，怪不得纪瑾年会那样说。
谢南洲瞧见他脸色很差，忙上前揽住人，往外走。
谢梓清靠在他怀中，全身都在发抖，身后是中州王狂乱的笑，他眼瞳紧缩，猛地推开谢南洲，一个箭步，上前给了中州王一巴掌。
笑声立刻止住，众人都惊呆了，神色各异地看着他。
谢梓清满眼血红，盯着唇角溢血的老人，恶狠狠地道：“害了这么多人，你还有脸笑，简直死不足惜，等着下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