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戚彦祈握紧了手中酒杯,眼中闪过几许挣扎。
他是醉心诗书,性格绵软不假,可倘若真有那么一条登天梯摆在眼前,他当真就不想踏上去,品一品高处风光么?
他垂下头,做足了恭敬的姿态:“儿臣惶恐!诸公盛赞,儿臣愧不敢当。一切交由父皇决断,儿臣绝无怨言。”
戚彦祈并未正面回应,却也没有明确拒绝。显然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唔,”景帝夹了两片鲈脍,稍尝了尝,意兴阑珊地放下筷子,“叶爱卿,你瞧,朕的皇儿个个都谦虚着呢。不如你来说说,朕该选谁呢?”
叶瑾俞仍恭谨跪在下方,一动也不动。闻言正要回话,不料皇子席位中,有一人终是按捺不住,断然离席,跪到叶瑾俞身侧。
“父皇,兹事体大,岂能仅听叶大人一家之言?”怀王一副义愤填膺的作态,振振有词道,“储君之位何其重要,父皇也该广纳百听才是!”
景帝摔了酒盏,一脸不快地望向他:“听你这意思,朕在你心里,便是那般偏听偏信,不明是非之人?”
夏敬忠饮尽杯中酒,冲着那道长跪不起的背影,暗自冷笑一声。格老子的,差点就上了这老匹夫的当!
当初说得天花乱坠,什么保举五皇子,如今在殿前倒成了鹌鹑,屁都不放一个!
他正欲起身,夏碣冷不丁将酒樽重重扣在案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夏敬忠屁股已离了席位,晃了须臾,最终还是不甘心地坐回。
可目睹怀王被君父发作,他亦无法冷眼旁观。夏敬忠轻咳一声,座下立即有人出列,站起身来。
“陛下明察,五皇子一片赤忱之心,绝无冒犯之意!”
怀王背上湿了一片,萧瑟清冷的秋夜,他竟吓出了一身冷汗。
思及方才的鲁莽之举,怀王不住磕头请饶:“请父皇恕罪,儿臣并无他意,只是不忍见父皇为国事烦忧,才有此谏言啊!”
景帝瞬间拍案而起,声音似含了薄冰,重重叩在众人耳膜上。
“朕何时说过烦忧?你们倒好,一个个自诩忠臣孝子,打着为朕分忧的旗号,却公然诅咒太子,诛朕的心!乱臣贼子,不过如此!”
“陛下息怒!”
这指责委实重了些,殿中上下顿时跪成一片。众朝臣无不身躯发软,于夜风中瑟瑟发抖。
景帝恨得心口发疼,不由庆幸皇后去了东宫,否则见到这一幕,还不得气得晕过去!
“你们说另立太子,便能安朝臣的心?”景帝目光如刀,锋利地射向老神在在的叶瑾俞,“是安你叶良臣的心,还是安你身后那群逆党的心?”
集英殿内鸦雀无声,唯有众人的心跳清晰可闻。于这番死寂的缄默中,却有一人,缓缓站起了身。
叶瑾俞掸了掸衣角,挺直了背脊,气定神闲地望向景帝:“陛下,臣方才的话还未说完呢!”
“放肆!”景帝被他这幅目中无人的做派气得双眼发红,抓过手边的琥珀酒盏,狠狠砸了过去,“如此大逆不道,你是要造反吗?”
叶瑾俞微微侧身,躲过这一击。他面上犹带着笑,放柔了声音道:“陛下,臣之忠心,日月可鉴!此番作为,都是有苦衷的。”
“苦衷?”景帝喘着粗气,心口愈发疼痛,叫他不得不将半边身躯靠在内侍身上,“奸佞国贼,还有什么话好说?”
“自然是为了,”叶瑾俞停顿顷刻,重重吐出六个字,“清君侧,诛佞臣!”
景帝差点被他这幅贼喊捉贼的作态气笑了,他懒得再多费口舌,只冷冷下令道:“拿下!”
刹那间,殿中有人瞬时弹跳而起,目标直指叶瑾俞!速度之快,叫旁人应接不暇,尚未反应过来,两人已在殿中过了十几招。
邬木兰甫一与其交手,便暗道糟糕。
此人并非如他外表那般文弱,反倒像个经验老道的练家子。她打的便是出其不意,企图三五招之内将其拿下,如今算盘落空,场面竟一时僵住了。
叶瑾俞一掌将邬木兰挥退,不待对方取出利刃,冲着身后沉声喝道:“你们还在等什么!晋王此刻已在回京途中,正日夜兼程地赶来。只等一到,便会拿咱们开刀!此时还要犹豫,难道你们不要身家性命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殿中陆续有大臣起身,站到他背后,一副唯他马首是瞻的模样。
邬木兰捏紧了手中刃,眉头紧蹙。这么会功夫,她粗粗一数,竟有半数朝臣投靠过去。
局势愈发危险,她不能冲动行事。邬木兰拍了拍掌,殿中顿时涌进一批黑甲军士,正是西林军!
与此同时,林骁亦带着一部分羽林卫及时赶到,同邬木兰共同护在君王两侧。
几位皇子俱呆滞当场,丝毫不敢动弹。便是野心勃勃的怀王,见状亦有些傻眼。
这、这和他们之前说好的流程不一样啊!他是想当太子,但是没想过造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