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
林清和终究没忍住探出食指，白蛇当即昂起脖子，冰冷的眸光幽幽落到他指尖，清和动作一僵，头皮又开始发麻。
突然，白蛇弓起上半身，竖瞳倏地射向东南方。
焦躁地嘶鸣两声后，它凑过来轻触了触清和指尖，接着一跃而下，钻入草丛里，几息便没了踪迹。
银蛇离开的瞬间，清和身子一软，立即落入一个熟悉且温暖的怀抱。
“清和，”顾青云惊魂不定地搂着人，眼中余悸尚存，“你还好么？腿脚有无受伤？”
“没有，”林清和眼角抽了抽，咳嗽两声，不好意思承认道，“只是腿被吓软了。”
顾青云由衷松了口气，指尖描摹着那对流光溢彩的杏眸轮廓，笑容略微苦涩：“清和，方才你也吓到我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不含半分数落与谴责，只在夫郎面前卸下冷硬面具，露出毫无防备的脆弱与温软。
清和抿了抿唇，神色略有些愧疚。他踮起脚跟，闭上眼，怜惜地吻上那张薄唇：“对不起，是我任性了。”
正在这时，东南方向传出一阵动静。少顷，竟从林中走出几个穿着白袍的男子。
“哟，真是稀罕，”为首之人气质矜贵，白发高高束起，为他周身增添一丝清冷。他薄唇轻扬，眸中似笑非笑，“这荒郊野岭，竟还能撞见一对野鸳鸯！”
才出虎口，又如狼窝。顾林二人面色微变，心不由沉了沉。
顾青云凝注那人半晌，方才吐出三个字：“殷、思、婺！”
殷思婺好整以暇地打量两人，目光在清和腹部盘旋须臾，而后淡淡撇开：“想不到扶摇直上的顾侍讲竟会亲临南疆，贵履踏贱地，蓬荜生光啊。”
他负手而立，神色从容，没有半点身为钦犯的窘迫：“敢问这次，又是奉了什么旨意而来？”
顾青云镇定自若地任其打量，心底却不可避免地生出一丝懊悔。自重生以来，一路顺风顺水似乎降低了他的戒备，令他错估了眼前之人的危险。
这次是他过于托大，不该只身犯险，还连累清和一同陷入囹圄。
顾青云扯了扯唇，眸光冷冽：“皇差怎可宣扬得人尽皆知？何况凭阁下身份，当人人诛之，岂能得听纶音玉诏？”
“本座以为，识时务者方为俊杰，”殷思婺挑了挑眉，倒也不曾动怒，“阶下囚便该有阶下囚的觉悟，不该贸然挑衅上峰才是。”
顾青云脑中快速转动，思索脱困之法。沉吟之际，虎口突兀被人捏了下，转瞬即逝的触感，几不可查。
顾青云不动声色偏头，正对上清和状若无辜的眸光。
清和眨了眨眼，眼底飞快划过一丝狡黠。顾青云抿了抿唇，以他对清和的了解，这人定是想到什么剑走偏锋的法子了。
迟疑须臾，他还是歇了劝说的心思。
林清和望向殷思婺，笑容爽朗娇憨：“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殷国师啊，真是久仰久仰！你既是南疆人，那你认不认识高煜先生？”
对清和而言，“狐假虎威”这种事，有了第一回便会有下回。只是，眼前这人怎么突然发起呆来？
殷思婺面色怔忡，久违地失了神。
遥远的记忆中，似乎也有个人，初次见面便自来熟地招呼道：“原来你就是长老们赞不绝口的殷思婺啊，真是久仰久仰！”
殷思婺敛去笑意，不错眼地盯着他，周身气息略显压抑：“他是你什么人？”
明明已经猜到答案，偏偏不死心，非要听到对方亲口承认。殷思婺心底闪过一抹自嘲，暗叹自己何时竟也成了自欺欺人的胆小鬼？
林清和沐浴在这股威压之下，故作镇定地摸了摸鼻子，硬着头皮掰扯：“他是我亲爹嘛，我千里迢迢来到此处，就是为了寻亲。当年他抛下我一走了之，如今我必得找他要个说法！”
话音刚落，殷思婺还未做出反应，身后几人俱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殷思婺缄默片刻，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即使还未确认，但这如出一辙的厚脸皮，以及编瞎话顺手拈来的本事，说他们不是父子，恐怕也没人会信。
林清和挠了挠头，有些不明所以。反应如此平淡，难道高煜在南疆的地位无足轻重，虎皮扯来亦无用？还是二人之间分明有私仇，他却毫不知情主动送上门？
“咳咳，那个，”林清和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打补丁道，“虽说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但是我和高先生关系并不是很好，你们若要寻仇，找我是无用之功！”
丢下这番话，林清和尴尬地躲到青云身后，不由抚额长叹。难不成是一孕傻三年么？他引以为傲的演技，竟然惨遭滑铁卢，平白叫人看了场笑话。
真真是失策啊失策！
殷思婺终于放声大笑起来，浑厚的笑声回荡在山林中，瞬间惊起无数飞禽。
好像许久，都未曾这般开怀畅笑了呢。殷思婺仰首望天，眼前闪过一幕幕与阿煜拌嘴的场景，思念悄然涌上心头。
“本座改主意了，”殷思婺收回视线，意味深长地看向二人，“原本打算将你们都送入天香阁，现在有个更好的选择，你们要不要听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