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8:00
新宿,安生组事务所
垣原坐在沙发上。
这是安生老大最喜欢的沙发。
现在,这张沙发属于垣原了。
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包裹。
用黑色塑料袋包着,但水已经渗出来。
这是船鬼组刚刚派人送来的“礼物”
垣原慢慢打开包裹。
十几根指头整齐地排列在冰块上。
都是他前部下的。
还附着一张纸条:
字迹歪歪扭扭,但能看清内容。
“跪着的狗,就该有狗的样子。——铃木”
“高山。”
高山强忍着恶心,不去看那些手指。
“去找次郎和三郎。”
高山的脸色变了:
“您是说那对把自己大哥玩死的疯子兄弟?”
“对。”
“是时候让船鬼组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疯狂了。”
高山犹豫了一下。
他想说“这样会引发全面战争”。
他想说“会长不会同意”。
他想说“我们本来就理亏,这样做只会更糟”。
但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点头,转身离开。
垣原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嘉伦,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嘉伦慵懒的声音:
“垣原?这么晚打来,有什么好事吗?”
“那四个杀手……”
垣原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问天气。
“你知道他们在哪买货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要找他们?”
“只是想聊聊天。”
嘉伦叹了口气。
“歌舞伎町后巷,老地方那家。”
“不过我得提醒你。”
她的声音变得严肃。
“那家的老板是泰国帮的,不太好惹。”
“带我去。”
“现在?”
“现在。”
晚上9:15
歌舞伎町后巷
一栋不起眼的三层小楼。
夹在风俗店和居酒屋之间。
看起来像个普通的民宅。
“就是这里。”
嘉伦按了门铃。
她今天穿着黑色的风衣,头发盘起来,脸上化着淡妆,看起来像是来谈生意的专业人士。
门上的猫眼打开,一双眼睛警惕地扫视。
先看嘉伦,然后看垣原。
停留了几秒。
门开了。
一个纹身男站在门后。
他打量了垣原一眼,让开道路。
二楼的客厅里,装修意外地奢华。
完全不像毒贩的据点,更像某个收藏家的私宅。
或者说像是用血钱堆砌出来的天堂。
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
正在给她的柯基喂食。
但那条狗的状态很不对。
眼神涣散,瞳孔放大到不正常的程度。
不停地蹭着她的腿,发出奇怪的呜咽声,像是在哀求什么。
舌头耷拉在外面,口水滴在地毯上,形成一滩湿迹。
毒瘾犬。
她给狗喂的不是狗粮,而是掺了毒品的肉。
让狗也上瘾,这样它就会永远依赖她,永远服从她。
“嘉伦。”
女人抬起头,脸上堆着职业的笑容。
“要什么货?冰?粉?还是新到的糖果?”
“今天有特价,买三送一。”
她说得轻松,像是在卖蔬菜。
“不买货。”
垣原在女人对面坐下,动作随意,像是回到自己家。
“找人。”
女人的笑容不变,但眼神警惕了一些:
“我这里只卖货,不卖情报。”
“这是规矩。”
“四个人。”
垣原继续说,像是没听到她的拒绝。
“经常来你这里买货的。”
“一个老头,三个年轻人。”
“其中一个是瘾君子,一个打扮得像牛郎,一个满身纹身。”
女人摇头,手继续喂狗:
“不认识。”
“我的客人都是匿名的,这是规矩。”
“我从不打听客人的事。”
垣原站起身。
绕过茶几,在女人身边坐下。
距离很近,近到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很浓,试图掩盖某种腐烂的气息。
“我们握个手吧。”
他伸出手。
“交个朋友。”
女人看了嘉伦一眼。
嘉伦移开了视线,点燃一支烟,走到窗边。
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无法保护任何人。
她只能旁观。
女人犹豫了一下。
她不想握这个手。
她的直觉告诉她,握了就会后悔。
但拒绝垣原,可能会有更坏的后果。
她伸出了手。
下一秒。
咔嚓!
小指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弯曲。
女人想要收回手,想要尖叫,想要反抗。
但垣原握得更紧。
咔嚓!咔嚓!
无名指、中指相继断裂。
食指和大拇指也没能幸免。
五根手指全部被折成诡异的角度。
像枯树枝一样耷拉着。
女人疼得浑身颤抖。
垣原还保持着握手的姿势,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现在想起来了吗?”
女人的身体在颤抖,牙齿在打颤,发出咯咯的声音。
“我...我说...有一个人今天刚来过……”
“在哪?”
“皇家酒店,305房……”
垣原松开手,站起身。
“带路。”
“我的手。”
女人看着自己扭曲的手指。
“用另一只手开门。”
嘉伦从包里掏出一叠钱放在茶几上:
“医药费。”
她知道,这是必要的代价。
在这个世界里,每个人都有价码。
包括痛苦。
包括背叛。
包括良心。
晚上10:00
皇家酒店305房
走廊里很安静。
墙上贴着禁止吸烟的标志,但走廊里到处都是烟头,有些还在冒烟。
情侣、外遇者、毒贩、瘾君子的聚集地。
没有人会问你是谁。
也没有人关心你在做什么。
只要付钱,一切都可以。
房门虚掩着。
里面传来电视的声音。
垃圾从门缝里溢出来。
垣原推开门。
房间里烟雾缭绕,像是着了火。
电视开着,但没有人在看。
墙上有血迹,不知道是鼻血还是别的。
井上蜷缩坐在电视柜里面。
不是坐在柜子旁边,而是把自己塞进那个狭小的空间。
双腿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膝盖顶着下巴。
手臂环抱着身体,像是胎儿在子宫里的姿势。
整个人缩成一团,塞在只有60厘米宽的柜子里。
瞳孔放大得几乎看不到虹膜。
只剩下黑色的深渊,像是通往虚无的隧道。
口水顺着下巴流到胸口,在皮肤上形成一条条湿润的轨迹,反射着电视的光。
他的身上布满了针孔的痕迹
新旧交错。
红的,刚打的,还在渗血。
紫的,几小时前的,开始肿胀。
黑的,几天前的,开始化脓。
像是被虫子咬过,像是某种疾病的症状。
“我是主角...”
他对着空气傻笑,声音含糊不清,像是舌头不受控制。
“你们看...我在演戏...”
“我是明星...”
“大家都在看我...”
“在鼓掌...”
他的手在狭小的空间里挥舞。
像是在和某个看不见的观众打招呼。
不时撞到柜子的内壁,发出沉闷的声响。
咚...咚...咚...
但他感觉不到痛。
毒品麻痹了所有的痛觉。
或者说毒品让他活在另一个世界里,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
只是继续傻笑,继续表演,继续活在幻觉中。
垣原走进来。
身后跟着小弟,还有那个断了手指的泰国女人。
她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但不敢离开。
因为垣原没说“可以走了”。
井上慢慢转过头。
迷茫的眼神逐渐聚焦。
从模糊到清晰,从幻觉到现实。
当他看清垣原的脸时。
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透全身。
毒品的幻觉瞬间破碎。
现实残酷地回归。
垣原。
耳环阿宝。
疯狗
但井上已经在柜子里,无处可退。
只能像困在笼子里的老鼠,眼睁睁看着猫靠近。
垣原走到他面前。
蹲下。
就像看一只困在笼子里的老鼠。
就像看一件有趣的玩具。
“安生老大在哪儿?”
井上的心脏狂跳。
咚咚咚咚——
快得像是要爆炸,快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血液在耳边轰鸣,像是有一千个人在尖叫。
他不知道。
他还不知道我曾经是安生组的人。
在他眼里,我只是个陌生的毒贩,或者什么别的。
如果承认了,就完了。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井上试图装傻,但声音在颤抖,眼神在闪躲。
一根钢针。
“啊——!”
皮肤被刺破的瞬间,井上发出凄厉的惨叫。
毒品的麻痹失效了。
疼痛太剧烈,太真实,穿透了所有的化学屏障。
像是在提醒他:你还活着,你还会痛,你还在地狱里。
“安生在哪?”
垣原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问天气。
“我不知道——啊!”
“在哪?”
“我真的...”
又一根钢针。
“啊啊啊——”
疼痛让井上暂时清醒了一些。
毒品的迷雾被撕开一角,现实残酷地显现。
他看清了。
自己逃不掉了。
装傻没用了。
死亡正在逼近。
“阿叔!”
他终于崩溃了,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像个孩子。
“是阿叔!阿叔让我们做的!”
“继续。”
垣原转动钢针。
“安生...安生老大是阿一杀的!”
“钱是阿叔拿的!”
“他...他要挑起你们和船鬼组的战争!”
“要让你们互相残杀!”
“为什么?”
这是垣原真正想知道的。
一个老头,挑起两个黑帮的战争,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冒这么大的风险。
图什么?
“他说...”
“他说月下恶鬼要回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
垣原的呼吸变得急促。
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在跑步,像是刚做完剧烈运动。
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
月下恶鬼...
那个传说中的存在。
那个屠杀了数千黑帮的死神。
那个...
他最想见到的人。
他最...
想要被杀死的人。
对,就是这样。
垣原想要和恶鬼战斗,不是为了赢。
而是为了在那场战斗中,体验最极致的暴力,最纯粹的杀意,最接近死亡的快感。
如果能死在恶鬼手下。
那该有多幸福。
“恶鬼什么时候回来?”
“不...不知道...”
井上看着垣原的表情,更加恐惧了。
这个疯子。
在期待恶鬼的到来?
不是害怕,而是期待?
“阿叔说很快...”
“也许就这几天...”
“他说...他说要用我们当诱饵...”
“引出恶鬼...”
“然后...”
他不敢继续说。
“然后?”
“然后让恶鬼清理掉所有人...”
“包括你...包括船鬼组...包括...”
“包括我们这些知道真相的人...”
垣原沉默了,他拔出钢针。
动作很快,像是抽出宝剑。
下一秒。
钢针刺入了井上的心脏。
噗嗤。
井上瞪大眼睛,嘴巴张开,想要说什么。
但只有血从嘴角汩汩流出,像是泉水,像是红色的瀑布。
他看着垣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