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约束的燃烧(1 / 2)

神永新二推开门。

尽量不发出声音。

走廊尽头,薰的房门虚掩着。

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关门。

走到书桌前,摘下眼镜。

世界瞬间变得清晰,但那种清晰感反而让他无法放松。

他揉着太阳穴,随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根棒棒糖。

拆开包装,含进嘴里。

这是他少数几个还能感受到的“享受”,其他的感官早已麻木。

美食尝起来像是在咀嚼数据,音乐听起来像是在分析波形,就连触碰别人的时候,他也会下意识地评估对方。

只有这种简单的甜味,还能让他想起自己是个人。

打开电脑。

加密通讯软件启动。

《SEELE动态报告》

文档打开,开始阅读。

死海文书研究进展

解读进度:12%(较上月+3%)

石碑会议记录(6月20日)

议题:对日本政府施压,意图全面掌握日本

投票结果:8票赞成,3票反对,1票弃权

关注人员动态

碇源堂:已正式就任人工进化研究所所长

碇唯:提交《人类意识融合的形而上学基础》论文,引发内部争议

冬月幸曾:辞去大学教授职位,接受副所长任命

赤木直子:MAGI超级计算机系统开发启动。

三十分钟,看完。

神永新二靠在椅背上,盯着屏幕。

碇源堂。

碇唯。

他的父亲,他的母亲。

他在文档上标记了三个问题。

随后保存,加密,备份。

关闭。

他打开另一个文档。

《晨光社发展路线图·第三修订版》

短期目标(1-3个月)

稳定内部团结,避免激进派分裂

系统性理论学习(每周三次,必修课程)

帮助更多受困学生,目标20人

建立跨校联系网络,目标5所学校

完善制度建设,设立监督委员会

中期目标(3-6个月)

推动校方制度性改革(反欺凌政策)

深化理论建设(出版内部刊物)

培养干部(至少50名独当一面)

对外扩展,建立东京学生联盟

长期目标(6-12个月)

将模式推广至全国

总结理论,形成可复制的方法论

持续自我革新,防止官僚化

警惕领导个人崇拜与权力腐化

风险评估

激进派(渡边等):中度风险

对策:加强沟通,提供理论指导

外部压力(校方、政府):低→中度风险

对策:保持低调,强调合法性

内部分裂:中度风险

对策:民主决策,公开透明

领导独裁(我):高度风险

对策:???

官僚化:中度风险

对策:定期自查,轮换制度

他的目光停在那一行上。

领导独裁(我):高度风险

盯着这几个字,很久很久。

然后,在后面添加备注:

“需要应急预案,如果我出事,谁来接手?”

打完这行字,他又停住了。

删除。

重新输入:

“如果我出事,不,是当我必然出事的时候,组织能否存续?”

又停住。

删除。

再输入:

“个人英雄主义风险(我):极高度。”

看着这行字,他感到一种近乎荒诞的疲惫。

他在警惕自己。

防范自己。

评估自己对组织的危害程度。

就像在写一份关于“神永新二”的敌情报告。

所有工作处理完毕。

现在是他自己的时间了。

如果他还有“自己的时间”的话。

碇真嗣站起身,走到书架前。

手指在录像带的脊背上滑过。

《奥特曼》《假面骑士》《铁臂阿童木》《超级战斗》《魔神z》《恶魔人》《伊甸王》……

一排排,整整齐齐。

有些是新买的,有些是从旧货店淘来的。

他拿起一盘。

《奥特作战第一号》

这是他最近反复看的一部。

放进录像机。

按下播放键。

坐回椅子上。

屏幕亮起。

黑白画面,粗糙的皮套。

碇真嗣看着屏幕上的早田进驾驶的战机撞上红色光球。

看着他战斗。

看着他飞向天空,消失在云层中。

片尾曲响起。

他没有按停止键。

就这样看着片尾字幕滚动。

工作人员的名字,一行行划过。

配音、特效、编剧、导演……

那些制作了这部作品的人们。

他们大概没想到,会有一个疲惫的少年,在深夜三点,盯着他们的名字发呆。

字幕滚完了。

屏幕变成雪花。

碇真嗣盯着那片黑白噪点。

然后,他开始想。

奥特曼有三分钟。

三分钟的限制。

三分钟后,能量耗尽,就必须结束战斗。

不能久留。

因为如果留下来,他会死。

他的光会熄灭。

所以他必须在三分钟内解决问题。

然后离开,让人类自己去处理剩下的一切。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奥特曼不离开呢?

如果他觉得,“我不能走,没有我地球会毁灭”呢?

如果他强撑着,继续战斗呢?

那会怎样?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倒下。

再也站不起来。

然后下一次怪兽来的时候,地球上就再也没有光之巨人了。

因为他已经死了。

死在了“我不能离开”的执念里。

碇真嗣盯着黑掉的屏幕。

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心里说:

“等晨光社稳定了。”

“等山田他们能独当一面了。”

“等SEELE的威胁解除了。”

“等薰长大了。”

“等日本的问题解决了。”

“等世界和平了。”

“然后……”

“然后我可以休息。”

可以吗?

真的可以吗?

还是说,你只是在骗自己?

还是说,你根本不打算停下来?

还是说,你害怕停下来?

碇真嗣闭上眼。

我到底在害怕什么?

害怕停下来之后,发现一切都失控了?

发现没有我,世界真的会崩塌?

还是……

害怕停下来之后,发现一切都很好?

发现其实没有我,世界照样运转?

发现我这么拼命,只是因为我需要被需要?

发现我所谓的“使命”,只是我逃避的借口?

发现碇真嗣从来没有死。

他只是换了个名字。

继续逃。

继续怕。

继续用“拯救世界”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继续用忙碌填补空虚。

碇真嗣睁开眼。

屏幕上的倒影还在。

但这次,他看得更清楚了。

那不是神永新二的脸。

也不是碇真嗣的脸。

那是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的脸。

一个害怕找到答案的人的脸。

他想起了一些人。

如果莲子还在,她会怎么说?

会不会坐在他旁边,给他倒一杯咖啡,然后说:

“真嗣君,你需要休息,机器都要定期维护,人更需要。你不是钢铁做的。”

“你做得够好了。世界不会因为你停下来就毁灭。不要把所有责任都扛在肩上,你又不是阿特拉斯。”

如果美里还在,会不会揉乱他的头发:

“又逞强了?休息一天不会死人的。世界不会因为你睡一觉就完蛋。相信我,我试过。”

然后会不会往他手里塞一罐啤酒:

“放松点。英雄也需要度假。”

如果绫波还在,会不会静静坐在他旁边。

不说话。

只是在那里。

像一盏温柔的灯。

她会不会说:

“有时候,停下来本身就需要勇气。”

“一直奔跑的人,往往是不敢回头看自己的人。”

如果明日香还在,会不会冲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真恶心。”

“又在这里演独角戏了?自以为是的救世主?”

“你以为你在拯救谁?你只是在逃避。”

“逃避真正的自己,逃避真正的关系,逃避真正的痛苦。”

“你知道你和你父亲最像的地方是什么吗?”

“你们都不敢面对真实的人。”

“都只会躲在自己的‘计划’里,自己的‘使命’里。”

“都觉得只要足够‘伟大’,就能掩盖自己有多软弱,多可悲。”

“你什么都没学会,真嗣。”

“你还是那个只会逃的懦夫。”

“我恨你,真嗣。”

“我恨你这么懦弱。”

“我恨你这么自欺欺人。”

“我恨你宁可毁掉自己,也不敢让别人看见真正的你。”

“所以我恨你。”

“也恨我自己。”

如果薰那个已经死去的薰还在,会不会说:

“真嗣君,你也需要被爱,被关心,被照顾。”

“你也可以软弱,可以哭,可以说累。”

“停下来吧。”

但他们都不在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

和他脑海里那些声音。

碇真嗣低下头,双手抱住头。

感受着太阳穴的刺痛。

感受着疲惫像潮水一样涌来。

然后,另一个声音响起。

不是记忆里的声音。

是真实的声音。

“真嗣君。”

利匹亚的声音。

“我知道你还醒着。”

“我一直都醒着。”

“你需要休息。”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凌晨三点还在工作。每天睡不到四小时。”

碇真嗣沉默。

“真嗣君,在光之星,我们有一个定律。”

“什么定律?”

“燃烧定律。”

“一颗恒星,”利匹亚缓缓说道,“可以稳定燃烧几十亿年。”

“因为它有足够的燃料,有核聚变的平衡机制,有自我调节的能力。”

“它稳定,持续,长久。”

“几十亿年里,它温暖着行星,孕育着生命,照亮着黑暗。”

“它不是最耀眼的,但它一直在那里。”

“可靠,恒定,可以依赖。”

“但是……”利匹亚停顿了一下,“如果一颗恒星开始过度燃烧呢?”

“失去平衡,耗尽氢核,开始燃烧氦,燃烧碳,燃烧氧,燃烧硅……”

“一层层烧下去,越烧越快,越烧越热。”

碇真嗣知道接下来的答案。

但他还是问了:

“会变成什么?”

“超新星。”

利匹亚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是敲在心上。

“短时间内,释放出它一生中百分之九十九的能量。”

“照亮整个星系。”

“美丽,壮观,震撼。”

“所有人都会仰望它,惊叹它,赞美它。”

“诗人为它写诗。科学家为它命名。历史学家记录它。”

“它成为传说。”

“但然后呢?”

“然后就熄灭了。”

“对。”利匹亚说,“熄灭了。”

“变成黑洞,或者中子星。”

“再也不发光。”

“再也不温暖任何人。”

“用尽一切,献出最后的辉煌。”

“然后什么都不剩。”

“那些曾经依赖它的光的行星,那些在它温暖下诞生的生命,那些习惯了仰望它的人们……”

“全部坠入永恒的黑暗。”

“真嗣君,”利匹亚的声音变得更加温柔,但也更加沉重,“你现在就是那颗过度燃烧的恒星。”

“你在用生命照亮别人。”

“把自己燃烧殆尽。”

“你觉得这是牺牲,是奉献,是伟大。”

“你觉得应该这样,必须这样。”

“但当你熄灭的那一天……”

“那些依赖你的光的人,会怎样?”

碇真嗣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盯着电脑屏幕上自己的倒影。

那个黑色镜面上的人。

碇真嗣的脸?

神永新二的脸?

奥特曼的脸?

还是某个他从未真正认识的人的脸?

“他们已经习惯了你的光。”利匹亚继续说。

“山田遇到问题,第一反应是找你。”

“中村有疑惑,第一想法是问你。”

“晨光社要做决定,所有人都看着你。”

“等着你给答案。”

“等着你做判断。”

“等着你来拯救。”

“他们忘记了怎么自己发光。”

“忘记了怎么独立思考,独立行动,独立决策。”

“他们把你当成太阳。”

“而当太阳消失的时候……”

“他们会失去方向。”

“恐慌,迷茫,分裂。”

“有人会试图成为新的太阳,但用错误的方式,用暴力,用恐怖,用他们学到的最糟糕的东西。”

“有人会指责彼此,为什么你没能代替新二?为什么我们会失败?一定是有人背叛了!”

“有人会走向极端,既然温和的方法失败了,那我们就用激进的!既然理性没用,那我们就用暴力!”

“内斗,会分裂,会走向你最不想看到的结局。”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把自己变成了‘不可替代的人’。”

“都是因为你剥夺了他们成长的机会。”

“都是因为你不相信他们。”

“我……”

“我相信他们。”

“真的吗?”利匹亚轻声问。

“你相信中村能独立制定计划吗?”

沉默。

“你相信美香能处理突发事件吗?”

沉默。

“你相信晨光社在没有你的情况下,能继续存在吗?”

长久的沉默。

然后,碇真嗣低声说:

“我……不知道。”

“这就是问题所在。”利匹亚说,“你不相信他们有能力处理问题。”

“你觉得只有你能做对。”

“你觉得他们太年轻,太激进,缺乏经验。”

“你觉得他们会犯错,会失败,会搞砸一切。”

“所以你要事事亲为。”

“把所有风险都扛在肩上。”

“把所有决策都握在手中。”

“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但真嗣君……”

利匹亚的声音变得更加温柔:

“人只有在犯错中才能成长。”

“你剥夺了他们犯错的机会,就剥夺了他们成长的机会。”

“你保护他们不受伤,但也让他们永远学不会面对伤痛。”

“等到你不在了……”

“他们面对第一次真正的挫折时,就会崩溃。”

“因为他们从来没学会跌倒后怎么爬起来。”

“从来没学会在没有你的情况下,怎么自己做决定。”

“从来没学会承担后果。”

碇真嗣站起身,走到窗前。

东京的夜景在眼前铺开。

两千三百万盏灯火。

密密麻麻,延伸到地平线。

在他眼中,它们随时可能熄灭。

随时可能化为那片赤红色的海洋。

随时可能变成坟墓。

“但是……SEELE还在暗处。”

“使徒……会不会来?我不知道。”

“塔尔塔罗斯……会不会降临?我不确定。”

“但我见过。”

“我见过那个结局。”

“我见过所有人都死了的世界。”

“我见过海洋变成血的颜色。”

“我见过天空碎裂。”

“我见过每一个人都消失。”

“全部。”

“一个都不剩。”

他低下头:

“我知道放手才是对的。”

“我知道让他们自己成长才是正确的。”

“我知道一个健康的组织不应该依赖一个人。”

“我什么都知道。”

“但如果我放手……”

“如果我选择相信‘他们可以’……”

“万一我赌错了呢?”

“万一那个结局再次发生呢?”

“万一使徒提前来了呢?”

“万一SEELE突然行动了呢?”

“万一又一次,所有人都死了呢?”

“那个时候……”

他抬起头,眼中有某种近乎绝望的东西:

“谁来承担代价?”

“是我说‘对不起,我放手了,所以你们死了’吗?”

“是我在废墟上说‘但至少我让他们成长了’吗?”

“是我在坟墓前说‘这是必要的牺牲’吗?”

他的声音变得嘶哑:

“我做不到。”

“我承受不了再失去一次。”

“所以我必须……我必须确保……”

“我必须掌控一切。”

利匹亚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轻声说:

“我理解。”

“我理解你的恐惧。”

“我理解那种创伤。”

“我理解你为什么无法放手。”

“但真嗣君……”

“你有没有想过……”

“这种想要掌控一切的欲望……”

“这种觉得‘没有我就不行’的想法……”

“这种‘只有我能拯救世界’的信念……”

“和碇源堂有什么区别?”

“和碇源堂……有什么区别……”

碇真嗣重复着这句话。

“他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利匹亚平静地说,“他也是因为失去了唯而无法接受。”

“他也是觉得自己必须掌控一切,否则悲剧会重演。”

“他也是觉得只有自己能做对,别人都不行。”

“他也是为了‘拯救’,为了‘保护’,为了‘防止最坏的结局’……”

“然后呢?”

“他变成了什么?”

碇真嗣靠在墙上,慢慢滑坐到地板上。

“我……”

“我不是他。”

“我不是为了自己。”

“我是为了……”

“为了什么?”利匹亚问,“为了薰?为了晨光社?为了那些孩子?”

“还是为了证明碇真嗣不是废物?”

“为了证明你可以拯救世界?”

“为了证明这一次,你可以做对?”

“为了填补那个空洞,那个从你出生起就存在的、觉得自己不够好、不被需要、没有价值的空洞?”

碇真嗣把头埋进双手。

“别说了。”

“真嗣君,”利匹亚的声音变得极其温柔,“你不需要拯救世界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你不需要变得不可替代来确认自己的存在。”

“你不需要掌控一切来获得安全感。”

“你本身,就已经足够了。”

“就算你什么都不做……”

“就算你只是碇真嗣……”

“你也值得被爱,值得活着,值得幸福。”

碇真嗣的肩膀开始颤抖。

“但我做不到……”

“我知道。”利匹亚说,“改变需要时间。”

“创伤不会一夜之间治愈。”

“恐惧不会瞬间消失。”

“但至少……”

“可以试着迈出第一步。”

“什么第一步?”

“信任。”

“信任他们能行。”

“信任即使你不在,世界也不会立刻毁灭。”

“信任你培养的那些人,他们有能力,有潜力,有可能。”

“给他们机会。”

“也给你自己机会。”

“休息的机会。”

“做回人类的机会。”

碇真嗣抬起头,看着窗外的灯火。

那么多灯。

那么多人。

他们都在睡觉。

做梦。

活着。

不需要他来拯救。

也许……

也许真的不需要。

他站起来,走回书桌。

坐下。

打开通讯软件。

盯着那个空白的对话框。

利匹亚说的对。

第一步。

信任。

他要做的,就是发一条信息。

一条简单的信息。

把一些责任交出去。

就这么简单。

点开山田洋介的对话框。

手指悬在键盘上。

输入:

“明天的事务会议,由你来主持,我有其他安排。”

手指移向发送键。

停住。

盯着那行字。

然后……

删除。

重新输入:

“明天的理论学习会,由你负责带领讨论,参考资料我已经准备好了,相信你可以处理。”

手指悬停在发送键上。

三秒。

五秒。

十秒。

删除。

他闭上眼。

为什么发不出去?

只是一条信息。

只是一次授权。

为什么这么难?

因为你害怕。

害怕他搞砸。

害怕他说错话。

害怕他带错方向。

害怕他让渡边那些激进派趁机发难。

害怕晨光社因此分裂。

害怕一切失控。

碇真嗣睁开眼,删除那条信息。

打开城木美香的对话框。

输入:

“周末的外联工作,由你和中村去处理。对方学校的情况我已经调查过了,报告在附件里。你们可以的。”

最新小说: 科举:谁懂啊,这人突然就努力了 大明:我朱高炽马皇后的梦中情孙 邪王溺宠俏王妃 谋春朝 综漫:虚拟男友的我,在线除魔 水浒:灌口李二郎传 四合院:随手就能领悟技能 起手北冥神功,我才是一人之下 魔法纵横家 报告帝君,夫人带病娇崽崽称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