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看着谢义山迟迟不动身,便腻烦了:“还以为能比得上天兵天将捉我时的场面,没想到是脱裤子放屁,真是无趣!”
陆观道立马上前双手护住:“你别过来!”
“哦?”
花越青笑道,“你怎么突然长高了?”
“我本来就这么高!”
“是吗,”花越青擡头,“谢义山,你见着我提刀,都不阻止?”
“花越青!”
谢义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勉强看清,他复又擡手敲击大鼓,鼓声震动,失了咒法支撑也只能是普通的鼓。
咬牙,继续敲着,口中念道:“除邪祟,请神来,除邪祟,请神来……”
“地藏王菩萨,官将首……”
大雾肆起。
扇子军师叹息一气,朝空中拱了拱手,紧接着他的色彩被大雾吞噬,成了灰白石像。
一个两个将士也纷纷效仿,都拱手没在雾气里头。
渐渐地,只剩花和尚一人。
和尚站在浓雾里,背手推开脸谱,露出一张糙脸来:“小娃娃,你说的我们都听到了,还有力气能听和尚我一言吗?”
“什么……”
早血尽枯竭的谢义山,像一只任人摆布木偶,痴痴地问,“为何不动,又有何要言?”
“英雄人物,与天斗,就算敌人是天地方圆,也要勇往直前。”
话落,和尚被一只手拉入了大雾。
雾气浓重,宛如急湍下挂的瀑布,眨眼就能将人吞噬,大鼓也随雾消散。
谢义山没了术法保护,似偏枯叶向下坠落。
枯蝶一朵,随手一捏也就碎了。
他回道:“我晓得,我何时不懂……花越青,但我要除你邪祟……”
花越青远远地,冷眼看着一切。
“狐妖花越青……”
谢义山伸手想捉泛白的月光,将要碰到地面,浓雾被一人用长剑挑开。
剑砍白色雾帘,那人跌跌撞撞地冲进,一下子接住了谢义山。
风扫褐色衣裳,长剑一拦枯蝶。
是江千念。
是被迫喂了一口血的女儿家。
花越青眼睁睁地看着陆观道割血喂人也不阻止。
便见江千念蓦地将长剑插.入地面,现妖琉璃花在布袋中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有悦耳。
且倾听。
女儿家猛地一咳:“谢伯茶,你可清醒着!”
谢家伯茶神思恍惚,却牢牢抓住了江幸的手腕,血黏在衣袖上,他贫嘴道:“江幸,快……快把你太老爷葬到附近风水最好的山头……”
“我呸!”
女儿家一下背起伯茶,陆观道的血暂时压制了狐妖之毒,她才能行动。
“你再说晦气话,我可咳咳咳……”
用尽力气拔出破剑,连带黄土块抖搂树根。
江千念颠了下身后人儿,啐道:“不准说死不死的,不然把你送到师父面前,听他念叨,再给你带一个‘紧箍咒’,有你烦的!”
“好狠的心……”
“哼。”
谢伯茶将将拉住江幸衣袖,他的手只能弯曲一个手指,其余的筋脉碎裂无法控制。视线也都红彤彤的,看不清了,只怕是这一辈子都要瞎。
他无奈地挤出一个笑来:“岂曰无衣……”
眼皮子愈发沉,谢义山靠在江千念背后昏睡过去。
女儿家轻回:“与子同袍……”
一旁。
花越青抱胸看着天罡地煞消散,夜归入浓黑,寂静到水滴声都能细数。
狐妖笑道:“好啦,眼下一个两个都不是我的对手,只有……”
转头。
“只有大人您了。”
斐守岁不言。
“五识很快能回来,我等得起。”
狐貍说,“等过了今夜,金乌照山头之时,我的北棠也就醒了,到时候能请大人来吃我喜酒否?”
“喜酒倒不必了,”
斐守岁揉了揉眼睛,他渐渐回复了眼识,勉强见着光亮,“毕竟方才北棠娘子与我传音,说是不想见你。”
“你说什么?”
斐守岁靠着海棠树:“北棠娘子说你滥杀无辜,罪不容诛,也就不想见你了。”
话落,冷风一倏,长刀直直冲着斐守岁刺去。
斐守岁身一侧,躲过。
那刀快得吓人,刀刃砍去路旁两棵海棠树。
海棠花折腰斜在地上,一朵一朵幻似泪珠。
花越青龇牙咧嘴,狐貍嘴巴开口:“你别逼我杀了那两个小娃娃。”
“杀吧,”斐守岁耸肩,“他们与我何干。”
“呵,与你无干,你又何必自废五识?”
花越青手一唤长刀,刀在树丛中摘下一根海棠树枝,“我看你是心中动了护人的念头,这样的想法与我又有何异?”
海棠树枝落在花越青手上,他凑于鼻尖闻了闻,便抽出发簪,用树枝代替。
粉色花瓣交缠在青丝间。
狐妖瞥一眼渐渐泛白的东方:“哎呀,今日的朝阳定美极了。”
不听鸡鸣。
乌云下头亮起一层层白光。
斐守岁深吸一口气:“天亮了,路也就好走了。”
“哦?你要去何方?”
“不……”
斐守岁将视线落在北宅大路的尽头,尚在昏黑与白交接的界限处,缓缓走来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