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咯吱一声巨响,响彻了塔内所有的监牢。
斐守岁一愣,立马抛下针线,就要离开,却被坐在地上的陆观道绊了一跤,生生停在屋内。
两人大眼瞪小眼,斐守岁不好说什么。面对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斐守岁的语言往往失了胜算。
便当作无事发生。
老妖怪再次提袍要走,小人儿一个扑倒,抱住了他的腰。
“你!”
“别走!”陆观道湿了眼眶,“你要去哪里?”
斐守岁耐着脾气:“去接天庭派来的仙官。”
“唔……不能带我出去吗?”
看了眼衣不蔽体,身上只耷拉着布条的小人儿,斐守岁立马拒绝。
“神仙君子都讲究个体面,他们看到你这番打扮定要数落。你就乖乖地待在屋内,等我回来,可好?”
“我……”
也不知怎的,陆观道落起了眼泪,泪珠湿了斐守岁的衣衫,“不要!”
“……”
沉默一瞬,随即很响一声,斐守岁甩开了陆观道的手。
陆观道没有落稳,摔了个结实的屁股蹲。
老妖怪也不曾疼爱什么,转身,撂下一句:“不准哭,别让仙官听着了。”
谁知。
尚未走过屏风。
小屋的门已被人推开。
斐守岁短暂地思考过得失,他知道来者不善,不然何至于杀到他的牢前。
深深吸了一口气。
斐守岁立马抱起地上蔫巴巴的陆观道,一个禁言的术法裹住了陆观道的嘴巴。
没有缝好的旧衣胡乱缠上陆观道的身子。
陆观道就像一个很是随意的布偶娃娃,被斐守岁抱在了怀里。
便听。
有长靴踏地,越来越近。
斐守岁已经半跪,他幻出玄铁锁链,表示谦卑:“小妖适才整顿了镇妖塔妖众,所以……”
脚步声歇。
看到来者拖拽在地上的红衣,斐守岁煞了口中的官腔。
此人是认识的。
“径缘,是我,你且起来吧。”
说罢。
斐守岁擡起头,他灰白的瞳看到了慈悲面目。
是红衣仙人,月上君。
月上君本乐呵呵的面容,在瞥见陆观道的那一瞬,有些茫然,问道:“镇妖塔何时收了块……石头?”
“禀大人,是见素仙君给小人的玩物,”斐守岁微微弯腰,“要是神君大人得了眼缘……”
“不不,我只是想,镇妖塔不会关押无罪之物,好奇罢了,”看到被裹得严严实实的陆观道,月上君眯了眯眼,“‘玩物’一词从何而来?”
“那请大人给他赐个名字。”
“你怎又恭维我了。”
显然,恭维有用。
月上君拉着斐守岁的手坐到桌边,看到尚未收起的针线。
笑问:“你何时爱做这些活计了……?”
坐下时。
斐守岁发梢的小辫子,明晃晃地闯入月上君的视线。
“啊,这是……”
斐守岁想要解释,月上君那一副“你不必多言,我自是了解”的表情,叫他不知从何说起。
月下红娘,月上君子,最是八卦。
天上地下,无论是什么故事都有月老参与。
于是斐守岁颇有些不好的预感。
只见月上君笑着朝陆观道言:“小娃娃,这些辫子是你编的?”
陆观道没开口。
月上君又说:“你这样绑不牢靠,我这儿有解不开的线,你要否?”
还好给陆观道上了禁制,斐守岁心中叹息。
可,陆观道破天荒地答了话:“好啊,谢谢伯伯!”
“伯伯……”
月上君没有在意惊讶的斐守岁,“你怎看出我是个老伯伯?”
“唔……我没有睡着,我看的清楚!”
“哦?你与我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就是一个笑眯眯的老伯伯啊。”
“……也是。”
说着,月上君从袖中取出一条红绳。
陆观道眨眨眼,双手接过绳子,擡头看斐守岁。
斐守岁还沉浸在为什么术法失灵的疑惑里,面见那红绳,开口:“缘分红绳?”
手下意识去抓,正正好,陆观道一旋绳子,挂在了斐守岁手腕上。
一切来得太过于突然,没等斐守岁反应,红绳便在他的手腕那里,打了个死结。
是死结。
传言,月老红绳是个能解开的活结,那是为了让有情人分道扬镳的体贴术法。
可……
可这是个死结啊!
斐守岁微微转过头,看向月上君。
月上君略有些不好意思:“真是奇怪,这绳子怎会出错?”
为什么出错您心里最清楚!
斐守岁压着嘴里的话,笑言:“想来只牵我一人,也无甚关系,不过可惜了大人的一根绳子。”
“嗯,本来是这样,但现在……好像不止你一人了。”
月上君指了指斐守岁怀里的始作俑者。
那个被旧衣胡乱抱着的小粽子,反手就将红绳套到了自己的脖子上,还洋洋得意,展示给斐守岁看。
“嘿嘿!”
斐守岁双目一黑。
月上君马上宽慰:“你尚在天庭一日,红绳就起不了作用。”
“啊……绳子没用吗?”
陆观道蔫巴地垂下头,用手指勾住已经打好死结的绳,“我还以为绑好绳子,就不会被丢下了。”
斐守岁:“……”
月上君轻笑:“有用有用,可怜娃娃。”
“?”
斐守岁就差把疑问摆在脸上。
月上君立马改口:“哄人呢。”
“……是吗,大人有心了。”
斐守岁独有的假笑,敷衍着月上君,他心中已开始打算如何剪断了红绳,好换一个清净。
红绳捆绑了两人。
陆观道目见斐守岁的假笑,他立马抓住斐守岁的手:“我是自愿的,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