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不疼了。”迟晚努力勾了下嘴角,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你女儿我皮糙肉厚,这点小伤早就不疼了。”
白晓鬓角的冷汗刚刚褪去,乌黑的发丝里夹杂着几缕斑白。她平时很注意形象,头发总是挽成高高的发髻,有一根白头发也要染黑,气质优雅又温柔。
但仅仅只过去半个晚上,她整个人都憔悴了那么多,眼圈乌黑,说一句话都要喘一下,就算这样也不忘撑起精神,逗自家女儿:“我是不是醒来的方式不对呀,一睁眼就看到你俩撒狗粮。”
“这时候了还开玩笑,不难受了?”迟晚破涕为笑:“先别说话,洛宁叫医生去了,等下让医生看看再说。”
白晓抿唇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听话地不再开口。
医生很快过来,仔细询问了病人的感受,见白晓意识清醒,又看了看仪器,说没什么问题,最后临走又嘱咐了一遍:“禁食水三天,早上漱口的时候注意不要把水咽下去。实在渴的话,家属可以拿棉签蘸水,给病人润一润嘴唇。”说着给了迟晚一包棉签,“液体输完了就按铃,护士会来给换药。”
“好的,谢谢医生。”
洛宁替她去送医生,迟晚拿着棉签沾水给白晓湿嘴唇,他一回来就见白晓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对迟晚也对他说:“辛苦了。”
洛宁摇摇头,动了下唇角,哪怕不用翻译,白晓也知道他这个动作是不辛苦的意思。
他是真的不觉得辛苦。
这种漫长的等待他经历过,只是那次他最终等到的是医生的叹息和蚀骨般的绝望。而这一次,他爱的人等到了最想听到的消息。
这是世间最值得庆幸的等待了。
白晓现在精神方面很容易疲惫,也可能是用的液体有安眠的作用,没说几句话,就又睡了过去。
迟晚让洛宁在陪护床上睡一会,洛宁却不肯。他借口自己刚才喝了一杯意式咖啡、现在没有丝毫困意作为理由,强行把迟晚按在了陪护床上。
“你什么时候喝得咖啡?”
『给你喂粥之前。』舅舅和舅妈知道今晚需要有人守夜,所以买夜宵时也买了咖啡,趁迟晚没注意,洛宁一口气干了两杯。
“……你赢了。”
迟晚从国外回来还穿着羽绒服,洛宁将羽绒服铺在陪护床上的时候才发现,这是当初被迟晚征用、自己的那件羽绒服。
病房里温度不低,但躺下之后如果不盖点什么,醒来还是会冷,于是洛宁把身上穿的风衣盖在了她身上,让她枕着自己腿当枕头。
现在是凌晨两点四十分,走廊里有灯光透进来,深夜里的病房太过安静,好似呼吸重了都会打扰到病人休息。
迟晚仰着头,定定地看着他,忽然擡手比了一句简单的手语——谢谢。
洛宁笑了下,眸光温和,同样用手语回她:『我们之间,不说这个。』
片刻之后,迟晚又擡起了手——其实我今天很害怕,特别特别害怕,可是我不能表露出来,我不能在事情发生前就倒下。
迟晚能看懂手语,但是很少自己用到手语。如今打起手势,竟有些磕磕绊绊。
——直到你来了,我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那么坚强。
——守在抢救室门口的时候,我总是不自觉地回想起失去爸爸的那天。可是回头看到你,我才勉强清醒过来。
有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洇湿了洛宁的衣角,迟晚擡起的手渐渐垂落下来。洛宁握住她的手,擡起来放到唇边,吻了吻她的指节。
不知过去多久,天边一缕微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迟晚捉着他的手,一夜都没松开。
……
第二天一早,医生还没来查房,舅舅舅妈就赶来接替迟晚和洛宁。
迟晚本来想等医生查完房再走,白晓有气无力地提醒道:“你看小宁的脸色,一晚上没睡吧?我已经没事了,你俩准备躺进来陪我?”
舅妈直接上手把人往外撵:“赶紧回去睡觉,多睡会,晚点再来。”
两人只能打车回家。
回到家里,洛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出碘伏和纱布,给她换药。
迟晚如梦初醒,终于记起来自己还是一名伤病员。
这次的伤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扭伤拉伤却需要养,手臂和膝盖处的擦伤也不能大意,需要定时处理。
迟晚乖巧地脱下外套,把伤处都露出来,让洛宁帮自己上药。
“别皱眉了,都快结痂了,早不疼了。”迟晚拽了拽洛宁的衣袖。
洛宁看清她的口型,表情愈发无奈,下手却越来越轻柔,每凃一下碘伏,就要轻轻吹一下。
上完了药,想着还没吃早饭,洛宁便去厨房煮面。厨房的事情,只要有洛宁在,就很少让她参与,只让她去客厅等着。
厨房里传来咕嘟咕嘟的水开声,她听见锅盖掀开的声音,也听见他拧开水龙头洗菜的声音。
这些细碎的动静不大,不仅不扰人,竟还逐渐催生出一种助眠的功效。等洛宁端着两碗面出来,看见的就是迟晚蜷在沙发上,睡得正沉。
八九点钟的阳光正充足,阳光穿过阳台落到沙发上,勾勒出她睡时恬静的眉眼。
在医院那种地方,无论如何都不会睡好。洛宁知道她昨晚就算被他硬按着躺着,实际上也是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