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同乘电梯去了车库,各自坐车离开。
司机转过头,沉声询问谢逐青:“谢总,现在出发吗?”
谢逐青坐在后座,看见车窗外,陈方旬的车缓缓停下,齐元霜拉开副驾的车门,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朝着车内露出格外明媚的笑容。
他上车之后,车门彻底关上,那辆黑色的RS7汇入车流,再也看不见。
谢逐青依旧保持沉默,没有给司机下达命令。
库里南停在原地没有动。司机并不清楚老板在想什么,还是尽职尽责保持沉默,直到听见那声“走吧”,他才会踩下油门。
谢逐青望着窗外,陈方旬与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在他的脑中循环播放。
陈方旬从来没有怪过他,也不觉得他有什么问题。
他冷静疏离地划分关系层次,对每件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谢逐青从来不在他迁怒的范围里。
不是没想过利用沈敬玄接近陈方旬,但今天谢逐青却突然反应过来,在陈方旬的眼里,他和沈敬玄一直不在一个层次里。
陈方旬承认了那十二年。
他下意识想为那些话露出笑容,然而尝试无数次,唇角依旧无法上扬。
分明应该是高兴的事,但他却笑不出来。
那些话在这一刻,对他而言更像是自虐,凌迟着自己的情感。
他清楚意识到有什么彻底发生了变化,本就微弱的可能性成为了不可能。
谢逐青从钱包的夹层里翻出那张久远的照片,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那两人尚显青涩的面孔。
二十岁的陈方旬面无表情和他站在一起,半长的头发几乎遮住他半张脸。站在他身侧的谢逐青带着微笑,身体下意识往陈方旬的方向倾了倾。
他们共同看向镜头,背景是珩京大学的紫藤花长廊。
快门声响起,从此将那一刻定格。
照片被珍重放入钱包的夹层,又在岁月的流逝间逐渐泛黄。
青涩的面孔不复存在,连带当年出现的悸动也被深埋心底。
谢逐青取出打火机,手指颤抖几番,还是点燃了火苗,燃烧了照片的一角。
火舌燎上紫藤花,愈烧愈烈,将往日那段岁月也置于火焰之中。
二十岁陈方旬阴郁昳丽的面容在火焰下,眼神依旧毫无变化。
平静的目光穿透了十一年的时光与谢逐青对视,最后彻底湮没在火苗里。
谢逐青怔然地看着那张照片燃为灰烬,悸动再无证据。
火焰熄灭。
人至而立,反倒第一次尝到了“失恋”的味道。
他苦涩地笑了笑,闭上眼,将所有的情绪掩藏,对司机道:“走吧。”
“咳咳咳。”
陈方旬握着方向盘,低咳了两声。
齐元霜立马转过头问道:“早上药吃了吗?”
陈方旬点了点头:“吃过了。”
齐元霜应了一声,对他说道:“我刚刚好像看到谢逐青在后面。应该是他吧,黑色库里南。”
“嗯?”陈方旬专注开车,疑问道。
齐元霜低着头,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我上车前,他那辆车就停在你后面,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开走。”
“可能在确认目的地吧。”陈方旬平静道,“他今天上午状态也不太对劲,还突然和我说,你和宁家关系不好。”
“我和宁家关系不好不是已经人尽皆知了吗?”齐元霜收起手机,伸了个懒腰,拖长音不耐烦道:“啊,下个月老太爷寿宴,我是真不想参加。”
“我和他们又没什么关系,出席的身份尴尬得要命,有什么好去的。”
因为这件事,他已经被母亲催了很多回。这几天消息狂轰滥炸,甚至还打电话怒斥他,除了电话信息,宁寻弈更是作为钦差大臣,不断劝他回宁家。
连话少寡言的宁善渊都给他发了一堆信息,还有几百字的小作文,他一眼都不想看。
“我大概也要参加。”陈方旬抽空推了推眼镜,无奈道。
齐元霜下意识问他:“你要和谁一起参加?”
陈方旬:“……”
“就是这个最麻烦。”他头痛道,“我和谁去都会被说,估计还要在我耳边念经,问我为什么和他,却不和他一起参加。”
齐元霜没忍住笑了一声,被陈方旬斜睨了一眼。
他忍着笑:“老板太多了,所以让你辞掉几个。”
陈方旬也想辞职,他当牛做马九年,早就想辞职了,每时每刻都在想。
“哦对,那要不你和我一起出席吧。”齐元霜一拍掌,欢快道。
前方是红灯,陈方旬猛地踩刹车,转过头看着齐元霜。
齐医生正捂着头揉了揉。
“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他疑惑地看着陈方旬。
“我和你一起出席?”陈方旬沙哑问道,“什么身份,你的助理吗?”
齐元霜放下手,戏谑道:“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你想要以什么身份出席都可以。”
“哦,”他伸出一根手指摆摆,“我爸这个身份不行。”
“我也没有做你长辈的癖好。”要不是陈方旬现在在开车,齐元霜脑袋就要挨凿栗了。
“助理也好,朋友也好,干哥哥也好,你随意发挥。”齐元霜朝他眨眨眼,“反正我不介意啦。”
当然,情哥哥是最好的。
陈方旬的指尖轻敲方向盘,思索一番后发现这的确是最佳的方案。
他一个助理,自己去贺寿还是单薄了一些。
和其他老板去,总归要和没陪同的老板辩论,和齐元霜去是最佳方案,毕竟齐元霜目前名义上是宁家的人,还是个医生,和“霸总”这个行业没有多少关系。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齐元霜愉悦道,“你和我一起出席。”
陈方旬应道:“那我和你一起——”
“等会儿。”他突然想到某件重要的事,“我也没必要出现在现场啊。”
他一个助理,一不想讨好宁老太爷,二不想拓展人脉,老板们陪同出席的人员他都能安排好。
不跟在老板身后,他去不去都无所谓。
齐元霜目光幽幽:“你觉得以你的体质,你能躲得开吗?”
陈方旬:“……”
他不仅躲不开,还有可能被卷进去。
无数场他想翘掉的宴会最后都会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告诉他逃避是没有用的。
无论他做了多少放假的准备,他依旧会出现在宴会会场。
陈方旬失落地叹了口气,只希望自己这古怪的体质能早日正常。
午餐照顾陈方旬的病体,依旧在一家菜肴格外清淡的餐厅。
陈方旬和齐元霜下车进餐厅,低声讨论午餐的菜品选择。
还没走到预定的桌号那儿,就先看见了两个熟人。
“裴清羽和宁寻弈怎么会坐一块?”
齐元霜半眯着眼,问道。
陈方旬推了推眼镜,看着笑面虎一般的裴清羽,缓缓开口:“他们两个认识?”
领班带着他们继续往餐厅内走,陈方旬和齐元霜她的身后,边低声讨论,边跟住步伐,越往里走,齐元霜忽地开口:“我怎么感觉这路不太对。”
陈方旬对上了裴清羽惊喜的神情,面无表情道:“因为我们坐在他们旁边。”
齐元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