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她从未在他面前主动承认,却又心照不宣的事实。
梁颂安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他没有否认,但也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沈时雨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她一直像个鸵鸟一样不肯正视这个问题,可这又哪里轮得到她不肯承认呢?连季梁清那种只见过寥寥几面的人,都能从蛛丝马迹中猜出她的来历。
梁颂安与她朝夕相处,共同工作,分享了这么多生活的片段,以他的敏锐和智慧,怎么可能毫无察觉?她的回避,她的躲闪,或许在他眼里,早就像透明玻璃上的雾气,一擦即净。
不过,她还是怀着一丝微弱的侥幸,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确认最后的防线:“颂安哥,你……是什么时候,确切知道这件事的?”
梁颂安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似乎在斟酌措辞。放下杯子时,他唇边泛起一个极淡的、带着些许回忆色彩的苦笑。
“如果要准确说确认的时间点,”他的声音平稳而清晰,“那应该是刚刚,在你亲口说出来的时候。”
沈时雨微微一怔。
他继续解释道:“在此之前,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一切都只是基于逻辑的推测和感觉。”
“知道我这个私人微信号的人,并不多。仔细回想我仅有的几次在外留下联系方式的情况,再结合你主动加我微信的时间点……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你曾是椹川一中学生’这个唯一的答案。只是,你从未承认,我也就没有点破。”
“哦……这样啊。”沈时雨喃喃道,心里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加沉重。原来他早已洞悉,只是配合着她的沉默,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这种认知,让她感到一种无所遁形的羞愧。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带着明显自嘲意味的笑容,像是终于卸下了最后一层伪装,又像是将自己推向了更深的悬崖。她看着梁颂安,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已久、或许将彻底改变一切的问题:
“那……你能猜到,我到底是谁吗?在椹川一中的时候,我是谁?”
梁颂安闻言,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他仔细地凝视着沈时雨的脸,目光像是在时光的长河中努力打捞着模糊的碎片。他坦诚地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然和某种深藏的回避:
“我仔细想过很多次。但……抱歉,我没有答案。”他微微蹙眉,“我在椹川待的时间并不长,而且……对于在椹川的那段日子,我也不怎么愿意去回想。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了。”
这个答案,似乎在沈时雨的预料之中,又似乎让她感到了某种程度的解脱?如果他不记得,那么她接下来的坦白,会不会冲击力小一些?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垂眸看着杯中那已然破碎、混浊的拉花,仿佛看到了自己同样支离破碎的过往和伪装。
“没关系。那接下来……就由我来说吧。”
她原本以为,真到了要将一切和盘托出的时刻,自己会情绪崩溃,会泣不成声,会千百倍地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