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身玄色道袍,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具体样貌,只觉其身形飘忽,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他并未施展任何法术,只是静静地望着城下厮杀的战场。
望着远处明军的中军大纛,望着大纛下的陆丞。
隔着纷飞的箭矢与硝烟,陆丞仿佛看到。
那阴影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计谋得逞般的微笑。
陆丞心中警铃大作。
无相的目的,恐怕从来就不是守住南召,甚至不是赢得这场战争。
他的目标,自始至终,就是被请去大周京城。
“鸣金。
收兵。”
陆丞猛地下令。
“大师?”身旁副将不解。
眼看就要破城了。
“收兵。”陆丞语气斩钉截铁。
锣声响起,明军如潮水般退下。
城楼上的无相道人,似乎微微摇了摇头身影悄然隐去。
当晚陆丞收到战报,刘滚奇袭成功。
焚毁大量墨金矿石和火药,但自身也伤亡过半,刘滚负伤正在撤回途中。
同时南召国派出使者,递上了降表。
使者声称,南召国主受国师无相蛊惑才冒犯天朝。
如今已幡然醒悟,愿罢兵称臣纳贡请罪。
并言国师无相愿随天朝大军返回金陵,向大周皇帝陛下当面请罪,并进献长生不老之秘法。
一切都如无相所谋划的那样进行着。
陆丞拿着那份降表手微微颤抖。
南召国递上降表愿罢兵称臣,并献上国师无相及其长生秘法的消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回金陵。
靖安帝闻讯龙颜大悦,之前在朝堂上对陆丞久战不下的些许不满瞬间烟消云散。
他立刻下旨准予南召归附,并命令陆丞大军即刻押解无相道人及其随从。
以及所有与炼丹相关的器物典籍火速返京。
至于岭南防务及受降事宜,则交由副将处理。
旨意传到前线大营,陆丞手握明黄绸缎指尖冰凉。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无相以一场精心策划的败亡,换取了通往大周权力核心的门票。
“大师,这……”刘滚伤势未愈脸色苍白,眼中满是忧虑。
陆丞抬手止住他的话,目光扫过帐中几位核心将领和幕僚。
沉声道:“陛下旨意已下,我等唯有遵旨。即刻准备班师。”
他看向莫言:“莫先生你心思缜密,由你负责护送无相道人一行。
务必照料周全,其所有物品皆需详细登记造册,沿途严密看管不得有任何差池。”
莫言会意,知道陆丞是要他监视无相。
并掌握其所有物品清单:“属下明白。”
大军拔营踏上归程。
无相道人被安置在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内,由莫言亲自带兵护卫。
他依旧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在车内打坐,对沿途风景漠不关心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陆丞几次试图与无相交谈,探其底细但无相要么闭目不语。
要么只以天数已定、“陛下自有仙缘等玄虚之词应对滴水不漏。
月余后,大军抵达金陵。
靖安帝竟再次亲率百官出城相迎,其热情程度,更胜上次陆丞平定岭南归来之时。
然而皇帝的目光却更多地落在陆丞身后那辆载着无相道人的马车上。
“仙师何在?
快请仙师。”皇帝迫不及待地催促。
无相道人缓缓下车,他依旧是一身玄色道袍。
面容似乎比在岭南时清晰了些,看上去约莫四十许人,肤色白皙,五官平凡,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得仿佛能吸人魂魄。
他步履从容来到御前,只是微微稽首并未行跪拜大礼。
“山野之人无相参见陛下。”
若是寻常人如此失礼,早已被呵斥。
但靖安帝此刻求贤若渴,非但不以为忤反而觉得仙师就该有此风骨。
“仙师不必多礼。
快请起。”
皇帝亲自虚扶,笑容满面,“仙师远来辛苦。
朕已在宫中备好仙居,请仙师移步,朕有许多道法之事欲向仙师请教。”
说罢竟拉着无相的手,径直登上御辇,将陆丞及一众迎接的文武百官晾在了原地。
众臣面面相觑,神色复杂。
陆丞看着御辇远去,心中那股不安愈发强烈。
无相入宫后,立刻被靖安帝奉为上宾,安置在紧邻皇帝寝宫的澄心斋,赏赐无数极尽荣宠。
皇帝几乎日日召见无相,与之论道对其所言深信不疑。
不过数日,宫中便传出消息。
无相仙师已开始为陛下炼制筑基灵丹,言此丹乃长生之基,需采集百种珍稀药材,以地脉真火炼制九九八十一日方可成。
皇帝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搜集仙师所需药材。
又过了几日,无相向皇帝进言。
言金陵虽为帝王之都,然红尘之气过重,不利于吸纳天地灵气炼制仙丹。
他观天象察地气,发现京郊西山有一处龙脉潜藏的福地。
若能在该处修建一座观星台兼炼丹之所,引动龙气,则炼丹成功率可大增,甚至能炼出真正的不死药。
靖安帝对此言听计从,立刻下旨征发民夫数万,耗费国库巨资兴建西山观星台。
朝野之间,非议渐起。
不少忠直大臣上疏劝谏,言皇帝不应过于宠信方外之人,更不应为此大兴土木,劳民伤财。
然而这些奏疏如同石沉大海。
皇帝非但不听,反而在无相的建议下,将几位言辞激烈的御史罢官夺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