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郑氏粮铺的门口，也挂出了新的价目表。
“上等白面，每斗，十文！”
这个价格一出，立刻引起了一片哗然。
老百姓们都看傻了。
这是什么情况？神仙打架吗？
昨天还五十文一斗的粮食，今天就变成十文了？
一些贪小便宜的人，立刻跑到了郑氏粮铺的门口排队。
蓝田商会那边，排队的人，一下子就少了一半。
“侯爷！不好了！”周平急匆匆地跑上二楼，“他们……他们降价了！比我们还低五文！我们怎么办？要不要也跟着降？”
二楼的雅间里，程岩正悠闲地喝着茶，仿佛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杜小七和王玄策等人，则是一脸凝重。
“不能降！”杜小七立刻说道，“我们卖十五文，一斗还能赚十文。如果卖十文，就只能赚五文了。我们的利润，会被压缩一半！而且一旦开了这个头，就会陷入无休止的降价循环，对我们很不利！”
“没错。”王玄策也点头，“他们是几百年的世家，库房里的粮食，堆积如山。跟他们拼消耗，我们未必能占到便宜。”
所有人都看向了程岩，等他拿主意。
程岩放下茶杯，笑了。
“谁说要跟他们拼消耗了？”
他看着紧张的众人，慢悠悠地说道：“传我的命令下去，从今天起，蓝田商会，所有商品，价格不变。还是白面十五文，棉布一百文。”
“另外，再贴一张告示出去。”
“告示上就写：凡我蓝田县治下农户，即日起，可凭户籍，到蓝田商会，免费领取新式曲辕犁一架，优良麦种十斤。”
“什么？！”
这个命令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杜小七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的脸都白了：“侯爷！不可啊！免费送？那曲辕犁和麦种，可都是钱啊！我们蓝田县，有数万户农户，这……这得送出去多少钱？！”
“目光短浅。”程岩摇了摇头。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些因为降价，而跑到对面粮铺排队的百姓，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波澜。
“你们以为，我是在跟他们打价格战吗？”
“我从一开始，要做的，就是改变整个大唐的农业生产方式。”
“我送出去的，不是犁，不是种子。我送出去的，是未来！”
“等明年，整个关中的粮食产量，都因为我的曲辕犁和良种，翻上一番。到时候，粮食，还会是稀缺的东西吗？”
“当供需关系，被彻底改变。当粮食多到吃不完的时候，他们那些囤积在仓库里，等着卖高价的陈年烂谷子，还能值几个钱？”
程岩的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呆立当场。
他们终于明白了。
他们的侯爷，根本就没把眼前的这些士族门阀，放在眼里。
他在第一层，算计着利润和亏损。
而他们的侯爷，已经站在了第五层，在算计着整个天下的未来！
这是降维打击！
当蓝田商会的新告示贴出去后，整个长安城，再次炸了！
无数的农人，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反复确认之后，对着蓝田商会的方向，纳头便拜！
“活菩萨！程侯爷是活菩萨啊！”
而郑氏粮铺那边，刚刚因为降价而排起的长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普等人，也很快得到了消息。
听完手下的汇报，王普呆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的茶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免……免费送？”
他的嘴唇哆嗦着，面如死灰。
“他……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他终于意识到，他们从一开始，就输了。
他们以为对方在第一层，他们站在第二层。
可实际上，对方在大气层。
……
皇宫，甘露殿。
李世民看着手中的两份密报，一份来自百骑司，记录了长安商战的详细过程。另一份，来自他派去蓝田县的密探，上面，画着水力纺织厂的结构图，水泥的配方，以及……那台正在建造中的，名为“连续锻打设备”的恐怖机器。
他沉默了良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程岩……”
李世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既头疼，又有些兴奋的复杂表情。
“他这是……要把朕的这个天，给捅个窟窿啊！”
他拿起朱笔，在一份空白的圣旨上，写下了一行字。
“宣，蓝田侯程岩，即刻入宫觐见！”
长安城，皇宫。
当那封盖着玉玺，措辞严厉的圣旨，由宫中内侍送到蓝田商会二楼的时候，整个商会的气氛，都凝固了。
周平、杜小七等人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来了。
终究还是来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蓝田商会这段时间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足以让九重天上的那位天子，都无法再坐视不理。
“程兄……”李泰的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忧色。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父皇，是一个拥有着绝对控制欲的雄主。他可以容忍臣子有才，有能，甚至有财。但他绝对不能容忍，有任何一股力量，脱离他的掌控！
而程岩现在的所作所为，恰恰就是在挑战这条底线。
“侯爷！不能去！”刘大壮一步上前，挡在了程岩身前，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宫里没安好心！这说不定就是个鸿门宴！他们要是敢动您，俺……俺就跟他们拼了！”
“胡闹！”程岩瞪了他一眼。
他站起身，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脸上没有半分的紧张和畏惧，反而带着一丝……期待？
“怕什么。”程岩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让众人心安，却又完全无法理解的自信。
“他们以为，这是一场审判。”
“可在我看来，这是一场面试。”
他拍了拍李泰的肩膀：“走吧，殿下。我们也该去向陛下，汇报一下我们这段时间的工作成果了。”
……
甘露殿。
大唐帝国的权力中枢。
殿内的空气，压抑得仿佛凝固成了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