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的目光,从那只锈迹斑斑的金属蜘蛛上移开,落回鲁班七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
他没有去接那只蜘蛛。
“百里寻踪,有些用处。”
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恶。
鲁班七的心,随着这句话沉了下去。
“仙长若是不弃,老朽愿将此物制作之法……”
“我玄阳宗,尚缺一位客卿。”
李凡打断了他,话锋转得毫无征兆。
他指了指后山那座冒着淡淡热气的建筑。
“负责指导弟子炼器,不知老先生可有兴趣?”
鲁班七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微弱的光。
他顺着李凡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座石阁古朴厚重,隐隐有地火之气升腾,绝非凡俗之所。
片刻后,他眼中的光又黯淡下去。
老人缓缓摇了摇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仙长抬爱了。”
“老朽所学,非是堂皇正大的炼器之道。”
他自嘲地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种根深蒂固的落寞。
“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机关术,是旁门左道,恐怕……入不得仙长法眼。”
在修仙界,机关术早已没落。
它耗费的材料与心神,远超炼制同阶法宝,威力却往往不及。
除了少数专攻此道的宗门,早已无人问津。
“旁门左道?”
李凡重复了一句,转身朝山内走去。
“跟我来。”
鲁班七愣了一下,不知所措地看着李凡的背影。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手脚并用地收拾好地上的零件,背起行囊,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穿过护山大阵时,鲁班七只觉周身一暖,仿佛穿过了一层水幕。
他回头望去,山门外的景象依旧,却多了一种隔世之感。
他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越靠近那座石阁,空气便越发灼热。
当李凡推开炼器阁大门时,一股夹杂着金石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
“当!”
一声清越的锤音,震得鲁班七耳膜嗡嗡作响。
他看见一个赤着上身的壮硕青年,正挥舞着一柄暗红色的巨锤,锻打着一块通红的金属。
每一次落锤,都有灵光迸射。
每一次敲击,那金属的形态便发生一分改变。
那不是凡火,而是地火!
那青年也不是凡人,是一名真正的修士!
鲁班七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一辈子都在跟金属打交道,他能看出来,那青年的锻造手法虽然稚嫩,却蕴含着一种直指本源的道韵。
李凡没有理会他的震惊,随手从旁边的冷却架上,拿起一柄刚刚成型的长剑。
剑身未开锋,却灵光内蕴,气息厚重。
他将剑递了过去。
“看看。”
鲁班七下意识地接过,入手微沉。
他用布满老茧的指腹,轻轻抚过剑身,从剑柄到剑尖,寸寸抚摸。
他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慢慢变成了骇然。
“浑然一体……灵力回路毫无滞涩……”
“这……这至少是千锤百炼才能达到的品质!”
“可观其灵光,分明是新成之器!”
他喃喃自语,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个刚入门的弟子,就能锻造出如此品质的法器?
这个宗门,到底掌握了何等高深的炼器传承?
李凡没有解释,手腕一翻,一张兽皮图纸出现在他手中。
图纸上,用朱砂勾勒着一个复杂无比的人形结构。
无数细密的零件,繁复的能量回路,构成了一具充满肃杀之气的金属甲士。
“老先生再看此物。”
李凡将图纸递了过去。
“此物,可算旁门左道?”
鲁班七的目光,在接触到图纸的一瞬间,就再也移不开了。
他接过图纸,那双干枯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
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恐惧。
一种源自于技艺被彻底碾压的恐惧。
图纸上的结构,他闻所未闻。
那种以地脉之金为核心,引动大地之力为能量的回路设计,更是颠覆了他毕生的认知。
他那点引以为傲的机关术,在这张图纸面前,就像是孩童的涂鸦。
不,连涂鸦都算不上。
“这……这是……”
他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