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明觉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被更深的警惕所取代。
“师兄传回讯息,只说枯骨绿洲有变,并未提及与你们同行。”
“黑佛寺散播谣言,说有魔子降世,祸乱蛮族。此事关乎西漠安危,贫僧不能不慎重。”
他盯着石敢当,语气不容置喙。
“施主若想自证清白,便请随我回金刚寺,待事情查明,我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跟你回去?”
沙蝎怒极反笑。
“进了你们的寺庙,还有命出来吗?”
“休要多言!”
明觉脸色一沉。
“贫僧只问你,去,还是不去?”
石敢当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可以跟他们去,但他身后的几百个族人怎么办?
他若走了,这支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队伍,恐怕立刻就会分崩离析。
他不能退。
就在他准备强行闯关时。
一道身影,从他身旁,缓缓走出。
澹台烬。
他走到了两军阵前,停下脚步,甚至没有去看那些僧兵。
他只是看着前方的路,那条被金色佛光笼罩的路。
“路,是自己走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不是别人给的。”
话音落下。
一股无形的锋锐之气,从他身上弥散开来。
那不是杀气,也不是威压,而是一种纯粹的“意”。
一往无前,斩断一切阻碍的剑意。
对面的明觉,瞳孔猛地一缩。
他感觉自己的眉心,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他身后的所有僧兵,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握着降魔杵的手心,渗出了冷汗。
他们感觉,只要自己再多说一个字,一柄无形的利剑,就会瞬间洞穿自己的咽喉。
整个场面,因为一个人,一句话,陷入了死寂。
就在这凝固的气氛中,李凡从澹台烬身后,走了出来。
他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眼前剑拔弩张的局面,只是一场有趣的戏剧。
他看着脸色发白的明觉,平静地开口。
第一个问题。
“黑佛寺以生灵为祭,用万千枯骨炼制魔躯,这件事,你们金刚寺,知道吗?”
明觉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他知道。
西漠各大宗门,或多或少都知道黑佛寺行事诡异,手段残忍。
只是黑佛寺做事隐蔽,又实力强大,没人愿意为了那些“蛮人”,去捅这个马蜂窝。
李凡继续问。
第二个问题。
“你们的佛,说要普度众生。那么请问,是普度天下所有众生,还是只度那些对你们俯首帖耳,顺从的众生?”
这个问题,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明觉的心口。
金刚寺,乃至整个西漠佛门,对待蛮族的态度,向来是度化,是规训。
不从者,便是邪魔外道。
何曾有过真正的“普度”?
李凡的目光,变得深邃。
他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若今日,是我错了,我愿站在这里,任由你们用佛法审判。”
“可若有朝一日,事实证明,是你们错了呢?”
“谁来审判你们?”
“谁,又来审判你们的佛?”
轰!
最后一句,如同一道惊雷,在明觉的脑海中炸响。
他呆立当场,脸色煞白,浑身都开始轻微地颤抖。
审判佛?
这个念头,他连想都不敢想。
可眼前这个男人的话,却像一颗无法拔除的钉子,深深楔入了他的道心。
是啊,如果佛错了呢?
如果他们一直以来坚持的“正道”,从根子上就是错的呢?
“让开。”
李凡的声音,依旧平静。
明觉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下意识地,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他身后的僧兵们,看到首座让步,也都面面相觑,默默地收起了武器。
李凡带着弟子们,率先走过。
石敢当紧随其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尊,眼神中的敬佩,达到了顶点。
不费一兵一卒,只用三句话,便让金刚寺的执法首座,道心动摇,主动让路。
这是何等境界?
数百蛮族战士,昂首挺胸地从僧兵们面前走过,他们看着那些失魂落魄的僧人,心中充满了快意与自豪。
就在李凡与明觉擦身而过的一瞬间。
一道几不可闻的声音,通过秘法传音,钻入了他的耳中。
“施主。”
是明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挣扎。
“大黑天佛母,乃上古禁忌,与天外邪魔有关。”
“金刚寺曾有祖师,深入万神窟,意图镇压。”
“祖师一去不回,只在魂灯熄灭前,传回了最后一句话。”
明觉的声音顿了顿,仿佛那句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佛已成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