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畜生精着呢,专挑下半夜,人困马乏的时候来。来去一阵风,糟蹋完就跑。”
他抬眼扫过田边几处被踩倒的枯草,又望向远处黑黢黢的山林子,眼神像把刀子,沿着那些模糊的兽径一路剐过去。
陈铁山听得火冒三丈:“那咋整?总不能天天晚上跟它们耗!”
“祸害不除,苗子再好也白搭。”黄云辉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得断了它们的念想。”
“咋断?”陈铁山和几个小战士都眼巴巴看着他。
“设套,打伏击。”黄云辉言简意赅:“团长,你挑几个枪法稳当、胆子大的,今晚跟我守这儿。”
“就你们几个?”陈铁山有点迟疑:“那玩意儿凶得很,皮糙肉厚…”
黄云辉下巴朝旁边跃跃欲试的胡卫东一扬:“东子算一个。再挑三四个打枪准头好,手稳不慌的兵就行。人多了动静大,反而惊了它们。”
“家伙事儿呢?要啥?”陈铁山立刻问。
“五六半最好,子弹备足。再给我弄点结实的麻绳,几根硬木杠子,几块厚木板。铁锹锄头也带上。”黄云辉吩咐得飞快,像在点自家仓库。
“行,马上办!”陈铁山雷厉风行,立刻点兵点将。
胡卫东凑到黄云辉身边,压低声音,带着点兴奋:“哥,咋弄?挖坑?”
“嗯。”黄云辉目光在田垄边来回扫视,最终停在靠近林子边缘、被祸害得最厉害的一小块洼地旁。
“就那儿,畜生踩熟了的路。”
“坑得深,口小肚子大,底下插尖桩。上面搭浮板,盖浮土草皮,做得跟平地一样。”
“再在旁边不起眼的地方,挖几个浅坑,埋上绳套,绊索。不求套住,就让它慌,让它乱跑。”
“先把野猪解决了,到时候猹就好办的多。”
他走过去,用脚丈量着。
“明白了!”胡卫东眼睛发亮:“到时候把野猪往坑里赶!”
太阳西斜,冻土化开一层泥皮。
黄云辉亲自带着几个挑出来的精干小战士和胡卫东,在那片洼地旁热火朝天地干起来。
铁锹翻飞,冻土块被吭哧吭哧地凿开、搬走。
一个口窄底宽、深近两米的大坑很快成型。
坑底削尖的硬木桩子,被狠狠夯进土里,尖头朝上,白森森的透着寒气。
坑口用几根结实的木杠子搭上,再铺上厚木板,最后小心地撒上浮土,盖上特意留好的草皮。远远看去,和旁边的冻土地面几乎没两样。
旁边不远处的草丛里,也挖了几个浅坑,埋下了用麻绳和硬木枝做成的活套绊索,绳头牢牢系在钉进冻土的大木橛子上。
黄云辉直起腰,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布置好的陷阱区域,眼神沉静。
趁着其他人都在整理工具,他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掏出那个不起眼的旧军用水壶,拧开盖子。
清澈的液体悄无声息地倾倒下去,细细的水流渗进刚铺好的浮土草皮缝隙里,也滴落进深坑底部那几根尖桩旁。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清淡却又仿佛能勾动生灵本能的奇异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又飞快地融入泥土和空气中,消失无踪。
“行了。”黄云辉盖好水壶塞回怀里,声音不大:“都藏好,等天黑。”
他选了紧挨着林子边缘、下风向的一处灌木丛后作为伏击点,视野正好能覆盖整个陷阱区域。
胡卫东和另外四个端着五六半、神情既紧张又兴奋的小战士,跟着他悄无声息地潜伏下来,用枯草和树枝小心地遮掩住身体。
冰冷的泥土寒气透过棉裤往上钻。
夜色浓稠如墨,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子,抽在脸上像小刀子刮。
伏击点四周死寂,只有风穿过枯枝的呜咽,和伏在冰冷冻土上几人压抑的呼吸声。
黄云辉伏在灌木丛后,身体几乎与枯草融为一体,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陷阱区域。
胡卫东和四个小战士屏住呼吸,手指搭在冰冷的扳机上,枪口微微发颤。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被拉得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
沙…沙沙…
极其轻微,又异常清晰的踩踏声,从远处黑黢黢的林子里传来。
不是一头!
那声音杂乱,沉重,带着泥土被踩实的闷响,由远及近。
黄云辉的瞳孔猛地一缩,左手在身侧做了个下压的手势。
来了!
胡卫东和战士们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指不自觉地扣紧了扳机护圈。
声音越来越清晰,夹杂着低沉的呼噜声和短促的哼唧。
几个模糊的巨大黑影,在稀疏的林木间显现轮廓,正朝着田地的方向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