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黄云辉站上昨天做好标记的高处,指着那片三面环山的洼地。
“就这儿!”
“卫东,带人,先沿着我画的那条石灰线,把引泉主渠挖出来,要深,要宽!”
“得令!”胡卫东应得响亮,抄起铁锹就招呼人:“跟我来!”
“二组,去那边山脚,凿石头。大块的,方正的,用来铺渠底!”
“三组,妇女同志,和泥。草梗子掺足,泥要和得粘手!”
“四组,跟我去砍树,打支护桩子!”
命令一道道下去,条理分明。
人群轰然应诺,像上了发条的机器,立刻动了起来。
沉寂的山坳瞬间沸腾。
叮叮当当的凿石声,吭哧吭哧的挖土声,沉重的夯土号子声,还有妇女们和泥、搬石头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热气腾腾。
以往这老林子什么时候这么热闹过?
就连周边的野物都躲得远远地。
“嘿哟,加把劲啊。这块石头,来俩人,这边抬!”
“泥,泥来了,快接上!”
“桩子打深点,使劲夯!”
胡卫东带着人挖引水渠,冻土硬得像铁,一镐下去火星子直冒。
他抹了把汗,冲着旁边喊:“辉子哥,你看这沟底够深不?”
黄云辉跳下土坡,卷尺一拉,仔细量了量:“再往下挖半尺!”
“底下有层碎石,挖穿它,水才流得利索!”
“好嘞!”胡卫东二话不说,抡起镐头又砸了下去。
另一边,几个凿石头的汉子累得呼哧带喘,一块大青石纹丝不动。
“妈的,这石头忒硬了!”
“辉子哥,这块料子行不?实在凿不动了。”
黄云辉走过去,围着石头转了一圈,手指在几个地方敲了敲。
“这块不行,里头有裂纹。”
“换旁边那块,那块虽然看着糙,但芯子结实。从这儿下凿子,省力。”
“听声儿,闷的就好。”
他拿起凿子和锤子,示范性地在石头上某处叮叮敲了几下。
汉子们半信半疑地照着他指的地方下家伙。
嘿,果然省力不少,碎石簌簌往下掉。
“嘿,神了。辉子哥,你连石头芯子都看得透?”
黄云辉笑笑,没说话,又转到和泥的地方。
几个妇女正费力地搅拌着泥浆。
“泥不够粘,草梗子少了点。”黄云辉抓起一把泥在手里捻了捻。
“再加点切碎的麦秸,水也少放点,要能攥成团不散才行。”
“这泥糊上去才结实,风吹日晒不开裂。”
“哎,好嘞!”带头的妇女赶紧招呼人添麦秸。
整个工地热火朝天,每个人都憋着一股劲。
黄云辉的身影穿梭在各个角落,哪里有问题,哪里就有他。
他话不多,但每句都点在要害上。
“那边,沟壁的石头缝没塞严实,拿小碎石填死!”
“打桩的,桩子要垂直!歪了吃不住力!”
“主渠再往东拐个弯,避开松动土层!”
不知不觉,日头升到了头顶。
大半个月的光景,就在这叮叮当当、热火朝天的劳作中飞快溜走。
那片原本平平无奇的山坳,彻底变了模样。
一道用大块青石和黏土铺垫起来的主渠,已然通畅,像一条蜿蜒的血脉,从泉眼引出水脉,穿山越坳。
沟渠外侧,排水分流口修得牢靠。
泉眼周围,泉水冒冒上涌,被砌上围井,盖着石板,清清亮亮。
一个完整的引水系统,硬生生在红旗屯老少的手底下,给抠了出来!
这天晌午,工地上正干得热火朝天。
远处土路上,扬起一阵烟尘。
几辆自行车飞快地骑了过来,打头的正是公社社长张东来!
后面跟着几个公社干部,还有黑水屯的队长刘老歪等人。
张东来老远就跳下车,把车子往路边一扔,小跑着冲上工地旁边的高坡。
他看着底下那初具规模、热火朝天的引水工地,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着,半天没合拢。
这规模,这架势,水渠是真修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