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被风刮得皲裂,青紫的伤还没消,整个人灰头土脸,像老了二十岁。
“金宝哥,我…我不行了…”一个狗腿子瘫坐在冰冷的石头上,喘得像破风箱。
“不行也得干!”周金宝咬着牙,声音嘶哑。
他抬头,正好撞上黄云辉看过来的眼神,吓得一哆嗦,赶紧抡起沉重的铁镐,狠狠砸向一块顽固的石头。
哐!
火星四溅。
晌午,别人捧着热乎乎的杂粮窝头,就着咸菜疙瘩,围在背风处吃饭。
他们仨只能干看着。
肚子饿得咕咕叫,前心贴后背,嘴里直冒酸水。
黄云辉说了不给,老张头看得死死的,一口水都别想多喝。
“辉子哥,真不给啊?”有人小声问。
黄云辉啃着窝头:“干活儿有饭吃。他们昨儿的活儿,今天还没补完。”
众人没话了,埋头吃饭,偶尔瞥一眼那三个缩在寒风里发抖的身影,眼神里没半点同情。
下午的活儿更难熬。
体力耗尽,手脚冻得麻木,脑子都木了。
只能机械地刨,撬,搬。
“嗷!”
一声惨叫。
一个狗腿子撬石头时脚下一滑,踩进旁边融化的雪水里,冰冷的雪水瞬间灌满了破胶鞋,冻得他脸都白了。
周金宝想骂,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冒烟,一个字也吐不出。
一天下来,回到山洞,仨人连爬的力气都没了。
胡乱啃两口硬邦邦的冷窝头,倒头就睡,连身上的泥和血都顾不上擦。
第二天,第三天……
重复着同样的炼狱。
黄云辉依旧每天坐在那块石头上,像座沉默的山。眼神比山风还冷。
周金宝的脸颊肉眼可见地凹了下去,眼窝深陷,颧骨凸得吓人。
棉袄挂在身上晃荡,整个人脱了形,走路都打飘。
手上裂开的口子结了痂又裂开,钻心地疼。
两个狗腿子也好不到哪去,眼神呆滞,动作迟缓,像两具行尸走肉。
第四天晌午,山路的雏形终于艰难地延伸到了预定的位置。
大块的顽石被清理,坑洼处填上了碎石土方,一条能容架子车通过的土路,蜿蜒着从山脚爬了上来。
黄云辉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灰,走到崖子根儿下。
周金宝正佝偻着腰,机械地用冻僵的手去搬一块脸盆大的石头,试了几次都没搬动。
他浑身都在抖,像片风中的枯叶。
“行了。”黄云辉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周金宝茫然地抬起头,眼神涣散,好半天才聚焦在黄云辉脸上。
“路通了。你们仨的活儿,顶了昨儿下午的工分。”黄云辉淡淡地说。
“收拾东西,下午跟车回屯里。换下一批人上来接着干细活。”
周金宝浑浊的眼睛里猛地迸出一丝微弱的光,像是溺水的人终于看到了岸。
回去的路上,周金宝是被两个同样摇摇晃晃的狗腿子架着胳膊,深一脚浅一脚拖下山的。
他两条腿软得像面条,根本使不上劲。
破棉袄挂在他瘦得脱了相的身上,空荡荡的,风一吹就透。
脸上脏污不堪,颧骨尖得能戳破纸,眼窝深陷,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地面,没了半点往日的神气。
一路沉默。
只有粗重的喘息和胶鞋踩在碎石路上的沙沙声。
回到知青点,周金宝一头栽倒在冰冷的土炕上,像截被彻底抽掉骨头的烂木头。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这一躺,就是整整三天。
活儿倒是不用再干了,但他心里对黄云辉的恨意却像是火苗一样,愈演愈烈。
接下来这段时间,屯儿里也忙活开了。
劳壮力每天都分批次上山修路。
屯儿里的路也一天天的变了样子,按照这个速度,能在开年就直接通车使用了。
雪粒子开始砸窗框的时候,黄云辉正和林晚秋围着炕桌喝棒子面糊糊。
热乎气儿顺着粗瓷碗传到手心,刚暖和点。
砰!
门板被撞得山响。
“辉子,辉子!”胡大军裹着一身寒气冲进来,狗皮帽子上落了层白霜,眉毛胡子都挂着冰碴子,脸膛急得发红:“出大事了!”
“今儿个老李家二小子,跟后屯的刘三儿结伴上老林子砍柴火,让雪豹给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