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胡卫东搓着手,“你说咱现在这日子过得,是不是也快跟县里的干部似的啦?”
“吹牛不上税吧你。”黄云辉一笑,弹了他脑门一下,“明儿还得起早挖矿,别飘了。”
……
接下来几天,红旗屯铁矿试炼全面铺开,炉火旺盛,锄头声不断。
黄云辉、胡卫东白天安排挖矿、运料、炼铁,晚上围着炉火烤火,顺带教小队如何判断矿石、分拣火候。因初冬天气干燥,火候稍一不慎就容易炸炉,黄云辉便干脆亲自盯着试炼。
有他这主心骨镇着,矿脉推进异常顺利。
但好景不长,这天下午刚准备收工,忽听屯口有狗吠声。
“汪汪汪——”
那条灰不溜秋的野狗“疤子”奔得飞快,一路冲到矿坑边,嘴里还叼着什么。
“哥!”
胡卫东蹲着敲石头,一抬头见那狗子直奔他们来,吓得赶紧跳起来,“不会是又逮着什么畜生了吧?”
“别慌。”黄云辉摆摆手。
疤子狗把嘴里的小包裹丢到他脚边,低低地“呜”了一声。
黄云辉打开一看,竟是一条干净的手巾包,里头裹着几块腊肉、一包干粮,还有几块白糖,糖纸上印着“景州食品厂”五个大字。
他眉头一皱:“这是谁送的?”
正琢磨着,就听屯口传来一声洪亮的呼唤:
“卫东!是你在这儿吗?”
“哎?!”胡卫东一愣,“这……这是我三舅姥爷的声音啊!”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打补丁灰棉袄、脚踩棉鞋、顶着寒风的老汉已快步走近。
“哎呀,我的好外孙子啊!”老头一把将胡卫东抱住,满脸笑成一朵菊花,“你可长成大个子了,我还以为你还是小时候光屁股满院子跑那样呢!”
“您老怎么来了?”胡卫东又惊又喜,“不是说前几年腿脚不好,走不动了?”
“你三舅不放心你啊,听说你在这边当上队干部了,赶紧让我捎点东西看看你。”老头一拍背篓,“猪肉、干粮,都是屯里最好的。”
“那……表舅呢?”胡卫东张望,“没一块儿来?”
老头笑容顿了顿,轻声说:“你表舅他……唉,家里出点事儿,人在炕上躺着呢。”
“咋的啦?”胡卫东一急。
老头看了看周围人,勉强笑笑:“咱先找个地方坐坐说?”
黄云辉从旁走来,拱手一笑:“三舅姥爷,咱先回家坐下吃点热的,正好今天矿上收工早,您一路辛苦。”
“哎呀,小伙子会说话。”老头上下打量他,笑呵呵点头,“你就是云辉吧?卫东前两天写信里可说了,说你脑子活,手也狠,屯里都靠你撑着。”
“老丈人夸女婿也不过如此。”
黄云辉笑道。
众人哈哈一笑,一起回家。
屋里火盆烧得旺,热水汩汩冒气。
林晚秋忙着切肉,黄云辉舀水烧酒,胡卫东扒着锅盖吸溜直响:“哥,再添点辣椒花椒!炖得香点,我三舅姥爷好这口!”
老头乐呵呵地坐炕头上,抽着旱烟袋,说起胡卫东小时候的糗事。
“你这娃儿,三岁那年就尿我一身!”老头笑得一乐,“我那件粗布褂子都舍不得洗!”
“得得得——”胡卫东满脸通红,“都多少年了,您还记着!”
众人笑作一团,气氛其乐融融。
直到一顿饭快吃完,老头忽然脸色一变,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唉,说到底,今儿个来,其实是想跟你们求个情。”
“咋了?”黄云辉问。
“俺屯那边……”老头脸一沉,“有户人家仗着儿子多,强占了我家地。”
“啥?!”胡卫东噌地站起来,“谁干的?”
“你表舅上前理论,被人打了。”
老头吸了口气,“还好没打断骨头,躺了半个月才起得来。”
“那地呢?”
“还能咋样?”老头苦笑,“咱家就你表舅一个男丁,打也打不过,讲理人家不听,你要上公社,村长就说‘自己人不和气’,反倒挨说。”
“这不,吃了哑巴亏。”
黄云辉沉默片刻,突然站起身:“三舅姥爷,这事不能这么算。”
“你是卫东的亲人,那就是我的亲戚。占地打人,这是公社纪律说不过去的。”
胡卫东一听眼圈都红了:“哥,我就知道你有办法!要不是你,我三舅一家还得窝着受委屈!”
“来,走!”黄云辉已披上棉袄,“这会儿还有两个小时天光,咱赶一趟,今儿就把这事解决了!”
“对对,我拉牛车!”胡卫东激动地蹿出去,“我扛上铁锨,看哪个狗日的敢不认!”
“别急。”黄云辉拦住他,“你叫上李大柱、赵世忠,再带上两副木锹和一条麻绳,备着。”
“明白!”胡卫东眼神一狠,转头就冲出去招人。
不到半炷香功夫,一辆牛车便停在院外,车上堆着两条绳、三把铁锨、几根竹竿,还有那条灰狗“疤子”,也蹲在黄云辉脚边。
一行六人,披着风裘,带着口粮,朝老头村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