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次日天还没亮,黄云辉就起床烧水,装干粮,检查了牛车车轮和绑缚,又给牛脖子套好皮套。
林晚秋穿着厚棉袄出来,围了条红围巾,手里抱着热水壶。
简单吃了早饭后,便驾着牛车出发。
晨雾弥漫,牛车吱呀吱呀走了近两个钟头,终于赶到市区医院。
医院门口早已有不少人,穿棉袄的、背孩子的、拄拐杖的,大多是来排队看病的。
“啧,这人还真不少。”
黄云辉把牛车拴好,扶林晚秋下车。
一进门便有老医生笑道:“哎哟,小同志是外地来的吧?穿得这么齐整。”
“红旗屯来的。”黄云辉笑笑,“来检查个事儿。”
“找妇科去三号楼,尽早挂号,人多。”
他们一边寒暄,一边赶去挂号。
好不容易排了小半小时,眼看就到他们,忽然从旁边插进来一个肥胖男人,穿着军棉大衣,吊儿郎当地一屁股坐下。
“哎哎同志,后头排队呢!”一个大娘不忿。
“排什么队?”赵磊不耐烦地说道,“我是厂里人,有急事,先挂个号怎么了?”
“大家都急!”后面有人也喊,“你这不是耍横么!”
“耍横?”赵磊冷笑一声,“你们知道我是谁么?市运输站的!我姐夫是副站长,谁敢拦我?”
此话一出,原本还在争的几个社员顿时噤声。
“副站长?”
“哎哟,那是干部啊!”
“惹不起惹不起……”
林晚秋皱眉正要说话,却被黄云辉轻轻按住手。
“我来。”
他往前一步走,挡在赵磊面前:“同志,大家都排了老半天,你这么插队不太合适吧?”
赵磊瞟了他一眼:“你谁啊?”
“红旗屯的。”
黄云辉淡淡道,“咱们是老百姓,你也是老百姓,有啥事也得讲个理。”
“讲理?”赵磊嗤笑一声,“我在运输站干了十年,说一声有急事就不能通融?你个山旮旯来的,也敢对我指手画脚?”
“你说急事,那你把医生叫来,看是不是你先看。”
“我就不!”
赵磊脖子一梗,“怎么着?你要打架?”
此话一出,周围一阵骚动,连排队的大娘都下意识往后缩了半步。
“副站长姐夫?哎哟那是干部啊,算了算了,让他先挂吧。”
“这年头,咱们老百姓惹不起。”
黄云辉却不动如山,眼神冷了几分,缓缓道:
“你是副站长亲戚,就能不讲规矩?谁家没个亲戚在单位里?你姐夫是干部,不等于你就能骑在百姓头上。”
“咋的?”赵磊一瞪眼,道:“你想跟我横?信不信我一句话让你那什么屯的牛车进不了市区?”
“你试试?”黄云辉语气仍然平静,但那股子不怒自威的劲儿,却让周围不少人悄悄停住了喘息。
“我告诉你,我们红旗屯可不是随便能欺负的。今天这号儿你要真敢抢,我就跟你耗到底。”
“你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也配跟我叫板?”
赵磊嗤笑一声,声音拔高了几分:“我姐夫管着整个运输站,连市里老李都得给他让路。你算哪根葱?”
他话音未落,只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快步走来,手里拎着一个提包,披着狐狸毛领的呢子大衣,昂着头一眼扫过众人。
“小磊,你咋又在跟人磨叽?大冷天的,这医院味熏得我脑仁疼。”女人皱眉抱怨道。
“姐。人太多,有个土包子拦着我说不能插队,非得让我按规矩来。”赵磊撇嘴吐槽道。
“规矩?”
赵雅邛目光一转,落在黄云辉和林晚秋身上,打量了一圈后,嘴角一挑:
“啧,一看就是农村来的。穿成这样还好意思跟城里人争?你们懂啥叫干部家属特殊优待?”
“乡下的土包子,滚一边排队去吧,别耽误老娘产检。”